秣陵城内,吴王宫。
弥漫着一种棺椁般的死寂。
孙权坐在他的吴王宝座上,低着脑袋,好像在做思考,但却又好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耷脑的,没有一丝生气。
也不能怪他,此刻东吴,已经千疮百孔,已经是一个等死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朝气。
此刻,会稽郡那边的防线也被击穿的消息,也送了回来。
徐晃、甘宁的部队,再次进入了吴郡,要不了多久,便也能来到秣陵。
而城外,西楚的楼船也终于到达。
孙权也好,东吴剩余的文武也好,站在石头城上,看到西楚的楼船后,他们都明白了为何鲁肃会败得那么惨,为何有消息说,黄盖直接被楼船碾死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士颂的部队,在秦淮河西面,建立军营,随时可以渡河来强攻秣陵。
此刻的吴王宫内,还愿意听召唤,走到殿内来的人,也都是东吴最后的死忠了。
虽然孙权早就下达了命令,让秣陵城戒严,封禁。
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孙权的命令,下面的人,又有几个人可以完全执行到位呢?
甚至不少江东门阀世族,都通过自己的渠道,偷偷离城,跑到周边乡镇,乃至于山林间“隐居”起来。
愿意留下来,还能有几分见识,被孙权请到吴王大殿上来的人,屈指可数。
文臣之首张昭,须发尽白,腰背佝偻得如同风中的残烛,紧闭双眼,仿佛不忍再看这亡国的景象
他的身旁,张纮,诸葛瑾,吾粲,胡综个个神色暗淡,面如死灰。
倒是另外一侧,即便是局面败坏至此,孙权的亲卫爪牙董袭,依旧昂首站立,眼中依旧带着战意,那是一种明知是死,也会义无反顾的决绝。
其余凌统,吴硕,张弥,许晏诸将的神色,则多是无奈神情。
如今楚军已到门前,当如何应对,这便是孙权找来他们想要问询的事。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还有什么破局之法。
顺便,和孙权一起,见一见西楚的使者。
“楚国使者蒋干,邓芝觐见。”一个内侍的尖声通报后,寂静的吴王宫殿上,可以清晰的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殿门之外,蒋干在前,邓芝在后,身披整洁的楚国使者袍服,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倨傲,步履从容地踏入这弥漫着亡国气息的吴王宫殿。
蒋干的目光扫过东吴诸臣那一张张无奈,绝望,甚至木然的脸,嘴角勾起了一丝轻蔑的笑意。
“楚国使者蒋干,拜见吴王。”
说着,蒋干和邓芝微微拱手,连身子都没有弯。
这种态度,让孙权的亲卫队长董袭,十分不满。
他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此乃我江东之主,吴王殿下,和你家楚王平级,你们二人为使,为何不大礼参拜?”
蒋干和邓芝相视而笑。
“上邦之臣,不拜下国之主!”邓芝轻笑一声,用眼角轻瞥了董袭一眼。
这样的态度,越发让东吴诸将愤怒。
董袭更是怒目而视,吼道:“大胆!就以你们二人不敬之罪,我就能把你们二人给砍了!”
“哈哈哈。”
这时蒋干也笑了起来,说道:“也难怪东吴会残破到如此地步,偌大一个江东,居然连我们两个普通使者,也会如此畏惧苛待。”
“岂不知,东吴上下,前路怎么走,都在今日这场会面之中吗?”
董袭还想继续争论一二,却被身旁的凌统拦住。
凌统好歹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这情况,不是吵架的时候。
而孙权,也已经挺直腰背,强撑一丝威严,说道:“贵使远来,所为何事?莫非是楚王想要亲来秣陵城内,与孤把酒言欢不成?”
蒋干微微一笑,一点都不在意孙权言语之中的讽刺。
他笑着回应道:“吴王说笑了,我西楚大军前来,楼船蔽江,兵临城下。又怎么会轻易来城内饮酒呢?”
“听闻当年我家大王和孙讨逆第一次见面时,也是邀请他去交州饮酒。今日吴王若是有意,当年的邀请,一样做数。”
孙权的脸色微变,他听出蒋干话里的意思了。
西楚使者此来,不仅仅是要逼自己低头,更是要直接逼自己投降。
“蒋干,你是想要我投降吗?”
既然话说开了,蒋干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东吴水军尽墨,淮南之地又被季汉夺回,至于南面朱治,也已殒命。”
“我西楚大军,即将合围秣陵,季汉复仇之军,也将渡江。”
“如此局面,蒋干反而想问,吴王为何不降?”
“我主仁厚,不忍见江东生灵涂炭,更念及吴王乃一方诸侯,有故旧情谊,特遣蒋干前来,为吴侯指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蒋干顿了顿,目光如电,直视孙权:“望吴王,顺应天命,归降我楚国。”
“狂妄!”
“笑话!”
一众江东武将,纷纷出言。
就连拉着董袭的凌统,也正色对蒋干说道:“蒋子翼,不必在此狂言。我江东儿郎,宁可战死,绝不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