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的题目异常复杂:设计一种利用量子隧穿效应的高效能量传输系统。
容允岺皱眉思考,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个示意图都不满意。
祁沉甯突然拿过笔,画出一个全新的结构。
“如果在这里加上周期性势垒…”她低声说。
容允岺眼睛一亮:“…就能降低能量损耗!”他接过笔,迅速补充数学推导。
最后的半小时,两人肩并肩完善答案,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简短的词语。
当结束铃响起时,他们同时放下笔,相视一笑。
“怎么样?”走出会场时,祁沉甯问。
容允岺难得地露出自信的微笑:“稳了。”
阳光正好,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容允岺突然觉得,这一刻的祁沉甯似乎比平时更真实,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只是一个刚完成比赛、额角还带着细汗的十八岁女孩。
“我请你吃午饭吧。”祁沉甯说,“庆祝一下。”
容允岺刚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祁沉甯笑了,那笑容明亮得让他晃神。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店。”她拿出手机,“我让司机先送妈妈回家,我们走过去?”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一家安静的日料店里。
祁沉甯熟练地点了几样招牌菜,特意要了份营养丰富的鳗鱼饭给容允岺。
“你常来这种地方?”容允岺看着周围雅致的装潢,声音里没有嫉妒,只是单纯的好奇。
“嗯,家里谈生意常来。”祁沉甯倒了杯大麦茶推给他,“不过跟同学来还是第一次。”
容允岺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击:“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从便利店那次开始,到医院,还有现在的午饭。”容允岺直视她的眼睛,“对你来说,我只是个竞赛搭档而已。”
祁沉甯似乎被问住了。
服务员恰在此时上菜,短暂的沉默后,她轻声说:“也许因为…你从不对我撒谎。”
这个回答让容允岺怔住了。
他想起那些围绕在祁沉甯身边的人,脸上永远挂着精心计算的笑容,嘴里说着讨好的话。
而他,确实从未掩饰过自己的贫穷、固执,甚至偶尔的敌意。
“谢谢。”他最终说,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无法言明的含义。
午餐后,祁沉甯接到父亲电话,说在附近的私人俱乐部有个重要会面,要她一起去。
容允岺自觉地表示自己可以坐公交回医院。
“不用,司机马上到,先送你回去。”祁沉甯挂断电话,“我爸那边不急。”
*
车停在俱乐部门口时,祁父已经在等了。
看到女儿和容允岺一起下车,他微微皱眉,但很快换上商务微笑。
“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容同学吧?”祁父伸出手,“久仰,之之说你物理非常出色。”
容允岺礼节性地握手:“祁先生好。”
“爸,容允岺刚出院,我先送他回去。”祁沉甯说。
祁父看了看手表:“会议二十分钟后开始,杨部长的时间很宝贵。”
“我知道,所以…”
“我自己回去。”容允岺打断她,“你们忙。”
他朝祁父点头致意,转身走向公交站。
祁沉甯想叫住他,却被父亲拉住了手臂:“之之,进来吧,有重要事情商量。”
俱乐部的玻璃门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痛。
容允岺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自己忘了拿药,折返时无意间听到了祁家父女的对话。
“…只是竞赛搭档而已,您想太多了。”祁沉甯的声音。
“那就好。杨部长的儿子刚从mIt回来,对你很感兴趣…”
“爸,我说了毕业后才考虑这些。”
“我知道分寸。只是提醒你,对那个容允岺,保持战略合作就够了,别投入太多。他那种背景…”
容允岺没有听完。
战略合作。
原来在祁沉甯眼里,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计算好的策略。
他麻木地走向公交站,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回到医院,妈妈已经睡了。
容允岺坐在窗边,看着夕阳西沉。
手机震动,是祁沉甯的信息:「决赛结果下周公布,好好休息。」
他没有回复。
*
一周后,竞赛结果出来了。
德明国际学院代表队获得特等奖,容允岺个人还拿了最佳理论奖。
颁奖典礼上,闪光灯不断闪烁,祁沉甯优雅得体地应对媒体采访,容允岺则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容同学,听说你获得了清华大学的保送资格?”一个记者突然问他。
容允岺愣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事。”
“刚刚公布的。”记者热情地说,“还有五万元奖金!这对你家庭应该很有帮助吧?”
容允岺看向祁沉甯,她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询问。
他这才明白,原来那天的“重要事情”是指这个。
“是的,很有帮助。”他机械地回答。
回校的大巴上,两人坐在最后一排。
周围的同学兴奋地讨论着得奖感言,只有他们之间沉默得像隔了一堵墙。
“你早就知道?”容允岺最终开口。
祁沉甯点头:“我爸认识组委会的人。你的理论特别出色,他们破例给了保送名额。”
“谢谢。”容允岺的声音很轻,“但不必这样。”
“哪样?”
“安排一切,就像…我是你的慈善项目。”
祁沉甯皱眉:“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值得这些机会,我只是帮忙疏通关系。”
容允岺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祁沉甯,你知道我为什么拼命学习吗?”
她摇头。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控制的事。”容允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在县城,我住的地方连门锁都没有;我妈每天工作十二小时还是付不起房租;我穿的衣服永远是别人捐的…但物理不一样。在物理的世界里,没有贫富差距,只有对与错。”
祁沉甯静静听着。
“但现在,连物理也变成了你的施舍。”容允岺苦笑,“保送名额、奖金…都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
“不是这样的!”祁沉甯罕见地提高了声音,“你的理论确实是最优秀的,我只是…”
“只是战略合作,我明白。”容允岺打断她。
祁沉甯愣住了:“你听到我和我爸的谈话了?”
容允岺没有回答,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那不是指你,是指和杨部长的…”祁沉甯突然停住,摇了摇头,“算了,不重要。”
余下的车程在沉默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