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染上一层诡异的殷红。副帮主的血沫顺着嘴角不断涌出,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泊,他望着罗恬踩着自己胸口的那双云纹靴,喉间发出嗬嗬的笑声,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罗恬...你以为...守住这龙殿残部...就算赢了?”他咳着血,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江湖里想啃下龙殿这块肉的...多了去了...你不过是...替别人守着坟茔...”
罗恬的靴底微微用力,副帮主闷哼一声,肋骨断裂的脆响混在晚风里。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阴影,鬓角的碎发被血黏在颊边——那是方才厮杀时溅上的,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龙殿如何,轮不到你置喙。”她的声音很稳,像压在冰下的水,“倒是你,带着三百死士夜袭,如今尸横遍野,就为了说这句废话?”
副帮主突然笑起来,笑得血沫飞溅:“废话?罗恬,你真当...当年老帮主是病死的?”
罗恬的靴底猛地顿住。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断墙,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甲叶声。副帮主喘着粗气,眼中闪过疯狂的快意:“你入门那年...才十三岁吧?老帮主把你当心肝护着...可你知道吗?他床前那碗参汤...是大长老亲手端的...”
“闭嘴。”罗恬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裂痕,像结冰的湖面突然炸开细纹。
“我偏要说!”副帮主猛地拔高声音,血沫喷在罗恬的靴面上,“龙殿早就是个空壳子了!大长老勾结外敌,老帮主不肯放权...就只能‘病’死!你以为你守着的是什么?是一群蛀虫啃剩下的骨头!”
罗恬猛地抬脚,又重重踩下。这一次,副帮主的笑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睛却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刻进她骨头里。
“你...也活不长...”他用气音说道,指尖抠着地面,留下几道血痕,“他们容不下...老帮主的人...一个都...容不下...”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时,副帮主的头歪向一边,眼睛还圆睁着。
罗恬站在原地,踩着尸体的脚像被冻住了。晚风吹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露出腰间那枚玉佩——是老帮主临终前塞给她的,温白的玉上刻着半个龙纹,据说另一半在大长老那里。
“师姐。”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二弟子林风。他捧着件披风,见了地上的尸体,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多问,只低声道:“天凉了,披上吧。”
罗恬没回头,目光落在副帮主圆睁的眼睛上。那双眼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预警。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大长老派来的信使说,西南分舵遭了山匪,让她亲自去镇压。当时她只觉得奇怪,分舵的护卫足以应付山匪,为何要让她这个副阁主亲自去?
现在想来,夜袭的三百死士,怕是算准了她不在总坛。
“清点伤亡。”罗恬终于收回目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告诉账房,厚葬战死的弟子。至于这些...”她瞥了眼遍地的尸体,“拖去乱葬岗,喂狗。”
林风应了声是,却没动,看着她染血的衣袍欲言又止:“师姐,你的伤...”
“不碍事。”罗恬抬手按住左肩,那里被暗器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方才厮杀时顾不上疼,此刻才觉出刺骨的寒意,“去备马,我要去大长老那里。”
林风一惊:“现在?可是已经三更了...”
“现在就去。”罗恬转身时,披风从林风手里滑落在地,她的背影在残月下拉得很长,带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有些账,该算了。”
穿过回廊时,血腥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长老院子里特有的檀香。守在院门外的弟子见了罗恬,都愣了愣——她这副浴血的模样,实在不像来请安的。
“通报大长老,罗恬求见。”她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剑柄上的龙纹硌得掌心生疼。
弟子刚要转身,院门突然开了。大长老穿着月白常服,手里捻着串佛珠,笑眯眯地站在门内:“这么晚了,恬丫头怎么来了?快进来,我刚泡了雨前龙井。”
他的目光扫过罗恬的血衣,笑意丝毫未减,仿佛她身上的不是血,是胭脂。
罗恬走进院子,青石铺就的地面扫得干干净净,连片落叶都没有,和外面的血腥气像是两个世界。大长老引着她进了书房,窗台上摆着盆兰草,叶片上还挂着水珠。
“坐。”大长老亲手倒了杯茶,茶汤清碧,“看你这模样,是遇到麻烦了?”
罗恬没坐,盯着他手腕上的玉镯——那玉镯的质地,和她腰间的玉佩竟有些相似。
“方才副帮主夜袭,说老帮主的死,和您有关。”她开门见山,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大长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这都什么胡话?老帮主待我如手足,我怎么可能害他?定是那逆贼临死前想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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