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恬站起身，说道：“好了，只要把针打入林天的体内就可以了，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罗恬将银色注射器轻轻搁在无菌托盘上，金属碰撞声在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格外清晰。她摘下沾满雾气的护目镜，后颈被汗水浸透的长发黏在防护服上，三天两夜的连续抢救让指尖还在不受控地微微发颤。玻璃窗外，林天的母亲突然扑到观察窗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儿子，苍白的手掌在玻璃上压出扭曲的指印。
"这真的是最后希望了？"助手小周捏着记录本的手指关节发白，目光扫过托盘里所剩无几的药剂，"基因编辑试剂全球只有三支，我们......"
"不试他今晚就会器官衰竭。"罗恬扯下乳胶手套，指腹抚过林天病历上鲜红的诊断结论——渐冻症晚期。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闯入急诊室的年轻人，此刻正安静得像尊石膏像，只有睫毛偶尔在抗生素作用下轻微颤动。她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了窗台边的病历夹，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穿登山服的林天站在雪山顶峰张开双臂，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天的未婚妻苏晴攥着浸透雨水的雨伞冲进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深色水痕。"我刚从实验室赶来！"她举起密封袋里的培养皿，"最新的神经再生因子或许能......"
"来不及了。"罗恬打断她颤抖的声音，"基因编辑已经启动，现在任何外来干预都可能导致排异反应。"她望着苏晴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补充道："但如果成功，他沉睡的运动神经会重新生长。"
夜幕笼罩城市时，监护仪的曲线突然剧烈波动。罗恬冲过去按住试图坐起的林天，却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僵住——原本凹陷的肌肉组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青灰的唇色渐渐恢复红润。"记录肌电信号！"她大喊着，看着显示屏上沉寂半年的神经传导波形如枯木逢春般亮起。
然而异变陡生。林天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监测仪接连爆出刺耳的警报。罗恬的瞳孔骤缩——基因编辑不仅修复了病变，还激活了人体最原始的生存本能，那些被渐冻症封印的神经冲动如脱缰野马，正在疯狂冲击尚未适应的躯体。
"镇静剂！"她扯开林天胸前的电极片，却见他猛然睁眼，涣散的瞳孔里流转着诡异的蓝光。这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倒像是某种野兽在审视猎物。苏晴突然尖叫起来，只见林天的手指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原本萎缩的小臂肌肉高高隆起，输液架在他手中扭曲成废铁。
"他在突破生理极限！"小周的惊呼被金属碎裂声淹没。罗恬反手抓起墙角的灭火器砸过去，在林天转头的刹那看清他后颈皮肤下蜿蜒的银色纹路——那分明是基因编辑试剂在血管中奔涌的轨迹。警报声与玻璃爆裂声交织，她摸到腰间的麻醉枪，却在扣动扳机前看到林天额角滑落的泪水。
那滴泪让疯狂的挣扎突然停滞。林天颤抖着捧住自己的脸，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罗恬缓缓放下武器，注意到他颤抖的指尖正在墙上抓出歪斜的字迹："疼...别...杀我..."
晨光刺破云层时，重症监护室已成一片狼藉。林天蜷缩在满地碎片中央，身上的束缚带早已断裂，却始终没有离开病床半步。苏晴跪在他面前，轻轻擦拭他脸上干涸的泪痕。"我在。"她哽咽着说，"你的神经正在重组，就像重新学走路一样，慢慢来。"
罗恬调出最新的脑部CT影像，看着那些新生的神经突触在屏幕上绽放如金色烟花。基因编辑不仅治愈了渐冻症，更解锁了人类身体被封印的潜能。但此刻她无暇惊叹医学奇迹，目光紧锁着监控录像里林天失控的片段——那个充满兽性的眼神，真的只是身体机能复苏的副作用吗？
当林天终于用颤抖的手握住苏晴递来的水杯时，窗外的玉兰树正簌簌落下花瓣。罗恬在病程记录最后写下一行小字，钢笔尖将纸戳出小小的凹陷：人类对自身的认知，或许才刚刚开始。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地下实验室，某个加密文件夹突然自动弹出，将林天的基因序列传输到未知地址。
罗恬将病历本塞进抽屉，金属锁扣"咔嗒"一声闭合。她揉着发酸的后颈走向更衣室，走廊尽头的消防栓镜面映出她疲惫的身影，却在转身瞬间捕捉到一抹银灰色残影。她猛地回头，只看见安全通道的防火门正在缓缓关闭，门隙间闪过的衣角与林天失控时皮肤下的纹路颜色如出一辙。
"小周，帮我查今晚所有进出记录。"罗恬扯下工作牌挂在胸前，电梯下降时手机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里，赫然是林天在监护室失控的高清照片，配文只有冰冷的五个字："研究很有趣"。她攥紧手机冲出大楼，夏夜潮湿的风裹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吹散后颈泛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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