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到时候有药了,记得先给我媳妇儿!”
牧野颔首承诺道:“这是自然!”
这是试药人应该享受的待遇。
他身后,更多中毒者举起溃烂的手臂:
“算我一个!”
“我这条贱命不值钱!”
“将军,让我家娃儿看着——他爹不是孬种!”
在酒馆里喝大酒的瘸腿老兵醉醺醺地一把抢过笔,当众人以为他要捣乱,刚准备拦住他时。
下一秒却见他在生死状上按下血指印:“够给我娘修座像样的坟了!”
他领银子时特意咬了一口,银锭上留下了他带血的牙印。
牧野让负责记录的牧霖登记在册,在后面添加了几笔,若是以后他没机会修了......
牧野亲口承诺:“到时候我来替你修这座坟。”
那老兵哈哈大笑:“将军大义!我老瘸子这辈子值啦!”
染病的绣娘刚要上前,却被丈夫死死拉住。
一向凶狠的汉子红了眼睛:“孩儿他娘,你做什么?家里还有我这个男人呢,哪里就轮得到你了?”
绣娘阿沅的手指已经爬上了蛛网般的青纹,针线篓里的绣绷上还绷着半幅未完成的并蒂莲——那是要给即将出生的孩儿做肚兜的。
“放手!”她挣了挣被丈夫铁钳般攥住的手腕,“五十两银子......够给娃儿请个奶娘,你以后对他好些~”
丈夫陈大牛不吭声,只是把她的手包进自己粗糙的掌心里,那掌心有常年拉纤留下的厚茧,磨得她生疼。
他们夫妻俩现在都在黄区,他们的小宝万幸没有感染,现在正跟他奶奶一起在家中。
他这媳妇儿跟着他受了半辈子苦,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结果又发生这种事。
这次,说什么他也不能让媳妇儿去冒这个险。
当天夜里,陈大牛摸黑起身时,他最后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妻子,把她蹬开的被子轻轻掖好。
“阿沅,若是有下辈子,我还想跟你做夫妻!”
他悄悄关上门,没看到后面沅娘微微颤抖的身体。
如果此刻点灯的话,他定能看到沅娘满脸的泪水。
老李家的童养媳巧姐儿正在烧火。
火苗穿过炉灶噼里啪啦的上来,映红了她还稚嫩的脸庞。
她边烧火边炒菜,两只手恨不得当作四只用。
耳边的怒骂却越来越高:“一天天不知道干什么吃的,都什么时辰了,全家都在等着吃饭呢!”
巧姐儿沉默不语,只加快了手中的活计。
老李头坐在桌子上不说话,李老二照例低着头不说话。
巧姐儿是他娘给他买来的童养媳,他现在却一声不敢吭。
巧姐儿偷偷看李老二一眼,悄悄抹了抹眼泪。
这一幕恰好被他婆婆看到了,婆婆立刻跳起来,指着巧姐儿的鼻子骂:“你个小贱蹄子,还敢委屈上了?我天天供你吃供你住,你就这么个态度?”
巧姐儿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地上。
她赶紧低下头,拼命忍住眼泪,小声说:“婆婆,我这就快做好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大喊:“试药招募啦,给五十两银子!”
巧姐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五十两银子,那能让她和李老二过上好日子,也不用再受婆婆的打骂了。
她把铲子一放,就要往外冲。
巧姐儿的手还沾着灶灰,指尖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发红。她刚迈出一步,婆婆的笤帚就狠狠抽在她背上。
\"反了你了!\"婆婆的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饭没做完就想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笤帚把儿砸在巧姐儿膝窝,她踉跄着跪倒在门槛上。
灶台上的菜已经焦了,黑烟裹着苦味往上窜。
巡逻的的士兵敲着铜锣走过:“试药人赏银五十两!家属优先领解药!\"
“如有感染者立即上报,欺瞒不报,严惩不贷!”
有人高声问:\"要是死了呢?\"里正答:\"照样给钱,名字刻功德碑!\"
她婆婆听到后立马道:“那试药人可有要求?”
那士兵拿出册子来问:“你家有人生病吗?”
她婆婆立马提高音量:“没有,没有,我们一家都是良民,都是经过大夫检查的!”
那个敲锣的小哥年纪也不大,他见状解释道:“大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要的是已经感染的病人,您家没有病人不能报名试药者。”
但是张翠花也就是巧姐儿的婆婆,满脑子里都是“五十两”“五十两”,其他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我家媳妇儿是自愿的,她是自愿的!”
边说她还边把巧姐儿拉出来:“快出来,你快告诉这位官老爷,你是不是自愿当药人的?!”
巧姐儿被张翠花拧了一下,疼的没敢喊出来,她哆哆嗦嗦道:“是......我是,我是自愿的......”
那小哥无奈:“就是自愿的也不行,我们有规定,没有生病的人不能当药人!”
张翠花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一拍大腿:“哎哟官爷!您看看我这记性!”
她一把拽过巧姐儿的胳膊,撸起袖子露出上面几道可疑的红痕:“这孩子前儿个就说心口疼,夜里还发热说胡话呢!”
巧姐儿惊得瞪大眼睛:“婆婆,我没有......”
“闭嘴!”张翠花狠狠掐住她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昨晚上是谁抱着水缸喊难受?啊?”
张翠花抓起灶灰往巧姐儿脸上抹:“瞧瞧这脸色,青得跟菜叶子似的!”
顺手抄起辣椒面往她眼里揉:“快给官爷看看你红的这眼睛!”
年纪大一点的那个官已经起疑了。
年轻士兵皱眉:“大娘,这姑娘看着......”
话未说完,张翠花突然扯开巧姐儿的衣领——那锁骨下赫然有几道抓痕,是今早挨打时自己挠的。
巧姐儿惊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领口,她就是再傻,也明明婆婆这是想把她卖了。
没想到自己在李家辛辛苦苦十几年,最后还是不被当人。
她以前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惹得公公不喜,婆婆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