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外忽然传来宫人的通传声,带着几分恭敬的扬高:“太后驾到——殊怀王驾到——”
满室的喧闹霎时静了一瞬,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冷月翎率先走出主位,刚到门口,就见尘亦枫披着一件紫貂斗篷,被内侍扶着缓步进来。
他今年刚过四十,却丝毫不减风骨,眉眼间与冷月翎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添了几分温润的慈和。
目光扫过暖阁里的人,最后落在冷月翎身上,笑意漫开:“倒是热闹,比去年在慈安宫过的小年暖多了。”
“父君怎么来了?”冷月翎上前扶过他的手臂,指尖触到斗篷下的微凉,“天寒路滑,该让人提前说一声,儿臣去接您。”
“多大的人了,还学小时候的样子。”尘亦枫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转向随后进来的冷月离,“你皇兄非说要来尝池礼做的炸糕,拦都拦不住。”
冷月离穿着件红色骑装,袖口还沾着点雪沫,显然是刚从城外猎场回来,大步流星地跨进门,笑声撞得暖阁里的烛火都晃了晃:“听闻今日聚得齐,我这做兄长的岂能缺席?”
他眼尖,一眼瞥见慕容子言怀里的冷月念安,伸手就把小家伙捞了过去,“念安,几日不见,又长壮了!来,给本王抱抱!”
念安咯咯笑着搂住冷月离的脖子,小手揪着他腰间的玉佩:“舅舅,你身上有雪味!”
“这是刚猎的狐子味,回头给你做个小围脖。”
冷月离逗着孩子,目光扫过满案的灶糖,随手拿起一根麦芽糖塞给念安,又转向众人,“都坐都坐,别因本王和太后拘着。”
目光扫过启湛,虽然依旧不喜这个蛊惑圣心的君后,但在这大喜之日,他也无意扫了这些人的兴致。
尘亦枫被扶到主位旁的软榻上坐下,目光落在宁凡微隆的小腹上,温声道:“宁凡身子沉了,快坐下歇着。太医说你胎像稳了?”
“劳太后挂心,已稳了。”宁凡红着脸坐下,手里还攥着方才没吃完的糖瓜,被尘亦枫看得有些局促,却又觉得暖意融融——这位太后看起来不是严苛的性子,从前他在御花园浇花时,还被太后笑着递过一块桂花糕。
他前些日子被破格晋了容君,这位太后也没有因为他的过去和年纪苛责,反倒是派人来悉心照顾。
“那就好。”尘亦枫颔首,目光又转向站在人群后的安修鹤。
这是他头回见安修鹤,见他穿着素净,眉宇间带着几分清冷,便温和地问:“你就是修鹤?前几日北境的事,做得不错。”
安修鹤没想到太后会特意同他说话,慌忙躬身:“臣侍谨君安修鹤,谢太后谬赞。皆是陛下教导得宜。”
“自个儿肯反省,才是真的好。”
尘亦枫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而看向启湛,“凤后,听说你新得了一匹汗血宝马?改日让殊怀王带你去跑两圈,总在宫里闷着也不好。”
启湛刚剥好一个橘子,闻言笑着递过去:“太后还记挂着这个。臣侍哪敢劳烦殊怀王,等过了年,陛下得空了,臣侍陪陛下骑便是。”
灶糖的甜香混着年糕汤的暖意漫开来,念安举着沾了糖的小手,在冷月离怀里咿咿呀呀地唱着刚学的童谣。
冷月翎端起一碗年糕汤递给尘亦枫,又给冷月离也递了一碗,看着兄长埋头喝汤时溅了点汤汁在衣襟上,忍不住蹙眉:“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要你管。”冷月离含糊地应着,嘴角却扬得老高。
尘亦枫看着兄妹俩斗嘴,又看看满室笑语,端起汤碗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头一直淌到心底。
他从前总忧心冷月翎做了女帝,身边难有真心人,如今看来,这后宫虽有过风波,终究是聚起了一屋的暖。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与廊下的灯笼交相辉映。
暖阁里,年糕汤的热气氤氲着,将每个人的脸都熏得红扑扑的,连烛火都像是带着笑意,在墙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团圆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