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的暖阁里,炭火燃得正旺,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与甜香。
宁凡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些,正看着小厨房的人把炖好的莲子羹盛进白瓷碗里。
“陛下说今日过来,这羹熬得烂些才好。”他轻声叮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绣的缠枝纹。
自迁居昭阳殿,冷月翎几乎每日都来,有时坐一刻钟,有时陪他说说话,那份稳妥的关切,让他心里的惶恐渐渐落了地。
门帘被掀开,带进一阵寒气,冷月翎裹着明黄斗篷走进来,摘斗篷时发间还沾着雪粒。
“今日雪又大了些。”她笑着走到榻边,目光落在宁凡的小腹上,“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宁凡仰头看她,见她鼻尖冻得微红,忙让侍女递上暖炉,“陛下快暖暖手。”
冷月翎接过暖炉,指尖的凉意被驱散些。
小厨房的人已把莲子羹端上桌,还配了一盅乌鸡汤,汤面上浮着一层清亮的油花,撒着细碎的葱花,香气扑鼻。
“闻着还不错。”她在桌边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莲子羹。
宁凡看着她喝下去,心里有些忐忑。
这羹他特意让人加了些桂花蜜,甜得恰到好处,是他从前在医仙谷常喝的味道,想着陛下或许会喜欢。
可冷月翎喝完一口,只是淡淡道:“不错,炖得很软。”
“陛下觉得……甜吗?”宁凡忍不住问。
冷月翎愣了愣,随即点头:“嗯,有甜味。”
可宁凡分明看见她眉头微蹙,像是在辨认什么,动作却依旧自然。
这时,侍女端来一碟酱菜,咸香带点辣。
冷月翎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还可以。”
宁凡的心猛地一沉。
他记得冷月翎在医仙谷时,素来不爱吃辣,沾一点都会皱眉。
可方才那酱菜,他尝过,辣味是极重的。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汤勺,舀了一勺乌鸡汤递过去:“陛下尝尝这个,加了些当归,太医说对身子好。”
汤里的当归味极浓,带着药草的苦香,寻常人闻着都会觉得冲。
冷月翎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汤碗时,嘴角甚至沾了点汤渍,她随手用帕子擦去,笑道:“挺好,热乎乎的。”
宁凡的指尖攥紧了锦被。
那当归放得极多,汤味苦得发涩,他方才偷偷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陛下竟说“挺好”?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冷月翎来看他,院里的腊梅开得正盛,香气馥郁,可陛下站在花前,只说“开得不错”,半句未提花香。
当时他只当陛下心思在别处,此刻想来,却觉得不对劲。
“陛下,”宁凡声音有些发紧,拿起桌上的桂花糕,那糕点刚出炉,甜香混着桂花香,几乎要溢出来,“这个您尝尝,刚做的。”
冷月翎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宁凡盯着她的脸,见她慢慢嚼着,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想别的事,许久才说:“挺软和。”
“其他人都出去,把门关上”宁凡的声音带着颤。
这句话像突然惊醒了冷月翎,她抬眼看向宁凡,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很快掩饰过去:“是觉着冷了吗?”
可她放下糕点的手,却微微收紧了。
宁凡看着她,眼眶忽然红了。
他想起太医说过,孕夫情绪不能太激动,忙深吸一口气,垂下眼掩饰翻涌的情绪。
他拿起勺子,重新舀了莲子羹,递到冷月翎面前,声音轻得像叹息:“陛下要是觉得没味道,我让人再加点糖?”
冷月翎看着他泛红的眼角,那点刻意维持的平静终于绷不住了。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宁凡的头发,“不必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他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尝不出苦,闻不到腥,倒省心。”
宁凡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汤碗,默默给她续了些热汤,随后向内殿走去。
炭火噼啪作响,暖阁里的香气依旧浓郁。
他再出来时,拎着自己常用的药箱。
“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