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真想让你死，你也不可能活到现在。”符幽幽的声音从李信身后走出，掏出一块白色物体，抛到嘴里，边嚼边揶揄道：“小子，好像一直都很反感我，你可知道没有我在，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李信没有理会，只是继续靠在树上静静吸纳稀薄的魔气。在这片树林中想要存活下去，魔气，魂力缺一不可。至于那神神叨叨的死老头，他也不想考虑究竟什么时候飘过来的，亦或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现在还会觉得你的魔道无敌吗？”符很是享受地吞咽下一个白块，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目露回忆之色，继续道：“我曾经也以为魔道作为三界之中的大道，必然能斩尽一切敌。但你也发觉了吧？有种邪物......名为噬魂兽。”
听到这里，李信的脸色终于一变，不耐烦道：“魔道确实很难对付噬魂兽，但我兼修神魔之道，可扬长避短，直击要害。使用神文秘法便能瞬间将其湮灭，这与你所说何干？”
“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你知道，这噬魂兽在何时便出现了吗？”符的眼神凝重无比，继续道：“至少在我存在之前，这种邪物便存于世。万年前，有一尊皇级噬魂兽曾出世，将光明神重创。现存于世的噬魂兽，也只不过是它的边角料而已，因而有缺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信瞳孔巨震，顿时明悟了符所说的含义。要知晓，光明神可谓是神道之集大成皇者，连他都被那噬魂兽重创，很显然是有一些噬魂兽并不惧怕神道秘法的，自己如今的境况也是万万不及光明神的。万年过去，很难说是否有这类品种的噬魂兽蛰伏在暗处。
留下有缺陷的噬魂兽，让人类过于依赖神文道法。倘若某日，那种生命层级极高的噬魂兽降临，甚至完全不惧怕神文道法，那简直就是灾难！若非听到这桩秘辛，李信就连自己都会对此深信不疑，这个自荒古以来便设下的陷阱与阴谋！
见李信表情剧变，符知晓他想明白了什么，轻笑道：“不过呢，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因为我呢......发现了噬魂兽一个很奇怪的特性，那就是对新型道法并无太多免疫。对很多自古流传而来的无敌道反而很是克制。你只要叫我师父，我便传你破局之法，如何？”
“死老头，你烦不烦？难道这次出现就是为了来拿我开心吗？”
李信毫不客气道，无论符想要做什么，至少从目前来看，他是不想让自己死掉的，揶揄道：“我这辈子也只有一个师父，就是帝锦儿大小姐，明白吗？你这老头，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可是自称人界第一美少女......唔，这点另议。再说你这糟老头子能教我什么？”
“这天下之大道，尽在我掌控之中，只要你拜我为师，想学什么都可以。”符咧嘴一笑，口中参差不齐的黄牙格外显眼，并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那教我神皇的神文秘术，教我魔神的锻体秘法，教我能斩灭皇级噬魂兽的道法，教我森罗王和光明神的大道......”李信的嘴如同连珠炮般吐出一连串他所听闻的最强道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报菜名，非常流畅毫不滞涩。
“停停停，你可知晓，这些皆是小道尔？可未曾入我法眼。”符重重拍了李信肩膀几下，险些把他钉入土里，而后一甩衣袖，正色道：“以天地为熔炉，那万物皆为药材，置身其中熔炼己身，成就前无古人之无上大道，这才是当世最强法。沿袭前人之路，毫无志气！”
李信先是有些懵，旋即从土坑中走出，鄙夷道：“其实你就是啥都不会，想空手套白狼吧？只想捡个别人早就培养好的徒弟。说什么唯有当世最强才是正道，那你倒是给我所说的荒古法啊！让我品鉴一下它们怎么个不行法。看完了我帮你一起骂它们，怎么样？”
李信本来还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毕竟是准皇级强者的话嘛，总有些值得借鉴与吸收的经验。但这越听越是不对劲，他想起来年幼时爷爷也是这般忽悠自己，说什么魏都第一剑客云云，一说要剑谱就装傻充愣，最后还是得靠自己领悟。转瞬间，他就把这两个老头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都是忽悠鬼的！
“咳咳，孺子不可教也。”符转过身去，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心里却在想这一代的年轻人怎么越来越难骗了？倘若是他那个时代，夺天阁长老们如此发言，高谈阔论，恐怕弟子们早就热血澎湃地回自己洞府修炼去了，修出道法还得感谢长老呢。
李信却得理不饶人，非常厚脸皮地绕到符的面前，把脸凑到他面前盯着看，伸出手来，一副不给自己道法就不放过他的样子。如果能榨干这死老头的价值，得到荒古无敌法，就算让自己晋升皇级也愿意啊！
“行行行，给你！”符嘴角直抽搐，像是沾上屎了一样难受，甩都甩不开。好歹是一界之王，甚至被尊为崇君，咋这样不要脸呢？若是他知晓在夺皇百炼时，李信为了让其他皇子们与自己同一“起跑线”，把所有秘境内的灵药扫荡一空，就不会拿这些东西引诱了。
一枚简陋的空间玉简被甩到李信的手中，平平无奇。李信将其中之物取出后，发现是一些白块，似乎是某种植物根茎。好像从那老头出现后，嘴里就一直嚼个不停，似乎就是这玩意，或许是某种促进领悟某种秘法的天材地宝？
眼看李信就要想将白块吞咽，符用袖子挡住自己那张老脸，眼睛都弯得快看不到缝隙，嘴角都要绷不住了。不，不行，现在还不能笑，我要忍住！再等三息......
向其中打入各种探测秘法后，李信确定没有毒，才将一枚最小的白块抛入口中，这一咀嚼，可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苦涩，甚至没有任何汁液帮助下咽，被咀嚼烂的木块卡在喉咙间，持续散发来自地狱的苦味。
“呕——”李信捂着肚子跪倒在地，眼泪横流，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原本在他此生禁食的榜单上，只有妻子所做的饭菜，如今看来得再上一员大将了。话虽如此，这苦味来得快，去得也快。非要作比较的话，他还是宁愿吃这白块，也不吃阿离的饭菜，那是真的会死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符仰天大笑，先前在小世界打赢李信也从未如此开心。
“啪！”符一个飞扑，双手撑地跪倒在李信面前，脸上扭曲至极，幸灾乐祸地大笑道：“一直想看你这副表情，这副难受的表情~”
李信此时很想一拳打过去，把眼前这副笑得皱纹都纠结在一块的老脸打成菊花，却还是忍住了，咬牙道：“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早点叫师父不就没事了吗？不对哦，叫师父你也得吃下去，哈哈哈哈！”
看着李信一副想杀人又不甘的表情，符简直比得到末世还要开心。要知道，从出场开始，他就一直苦肉计，咀嚼这难吃的树芯，就是为了给李信是能吃的好东西的心理暗示，不枉他苦心一片。像这样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就应该多吃点苦嘛，成长得太顺利了......以上为借口。单纯是想拿他开心罢了。
“这就是我此次出现的目的。”符缓缓收起笑脸，虽然逐渐严肃，但嘴角的抽搐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显然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他随手一个手刀打出，身畔的树木应声倒下。而后符娴熟地凝聚魔焰成刀，取出树芯，不多久便加工成了那种白块。
“此林名为断肠林，吸纳的魔气皆会经由树皮过滤，将精纯的能量集中于树芯中。”
接着，符面不改色地抓起一大把树芯块，塞到口中直接吞咽，没有半分犹豫，很是娴熟，“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把它当作食物吧，除了苦一点点也没什么坏处。”
李信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他的话，因为确实感到体内多出一股精纯的能量，甚至比外界魔气的浓度纯度还要高。
他再次将一块树芯吞下，虽然依旧呲牙咧嘴，但有心理建设还是稍好一些，也可能是舌头已经麻木了，咬牙道：“所以你把我丢在这鬼地方是想干嘛？不会只是想折磨我吧？那你不如直接催动弑君咒和摄魂咒来得痛快。”
“我这都可是为了你好，小子，别不识抬举！”符义正言辞道：“就拿这断肠林来说吧，我可是宁愿不管不顾族群都要向共工要过来看守的资格。还有那弑君咒，就算是皇者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我都不会将之植入其体内，明白吗？”
“呵呵，那我被这般折磨，还得感谢你喽？”李信鄙夷道，心中腹诽咋人越老脸皮越厚。
“那当然，这可都是天大的机缘，只不过稍微有些风险罢了。”符眉头一挑，像是想起什么般，冷声道：“如果顶不住这天大的福分，暴毙身亡，说明你也不过如此。给你六个月的时间，把断肠林内的那个垃圾解决掉，否则......我亲手杀了你。”
一股杀意瞬间袭来，甚至让李信都有些背后发凉，这老头是来真的！他询问道：“你说的那个垃圾，不会是这林子里最恐怖的那个存在吧？”
“恐怖吗？或许对你而言确实如此吧。我随手就能解决的垃圾罢了，只不过对你修行新道法而言有所助益，才留它活到现在。”符漫不经心地应答，邪笑道：“再说，你已经惹到了那群早就该腐烂的死尸，就算不去找它，它也会来找你的。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这个死老头，净是出些难题！李信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不但无法从他身上得到任何秘法，还因他屡屡陷入险境，若非打不过，又被植入两枚咒印，早就将这魔族的老头斩灭了。
“唔，你这种眼神很不错，保持下去，其实你很想杀我吧？”符咀嚼着树芯，漠然道：“你知道吗？在人的情绪中，复仇与愤怒是存续时间最短暂的，需要你一遍一遍地唤起，才能铭刻于心，否则就会被遗忘。时间太久，甚至会连愤怒的理由都遗忘。”
“这树芯可是好东西，你不妨多存储一些。它的味道堪称天下一绝，在你迷茫的时候，能让你想到复仇与愤怒的理由。有时候，这苦味也是活下去必不可少的调味剂......”
符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断肠林中，嘴里咀嚼着树芯，声音含糊不清，愈发模糊直到彻底不见。
“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李信咂嘴道，开始回想符方才的话。
自出道以来，他经历了太多痛苦，风神城内百姓与战友惨死，帝族险些被灭，还有年幼的灵儿和小关关......不知从何开始，他的心变得有些麻木，经历生离死别太多，尽管心中仍然想要复仇，但比最开始要弱上些许。
李信顺手将一枚树芯吞咽下去，那种苦味难以描述，似乎在这一刻，他听到了那些惨死的灵魂的控诉，哭喊，魔族的铁蹄踏过人界的声音，那是血海深仇的味道。正如符所说，愤怒与复仇需要时刻唤起，才能铭刻于心。他必须活着出去，因为身上背负了太多。
李信摒弃杂念，立刻催动森罗秘法，在身畔数十丈范围内设下结界，而后开始盘膝冥想。他必须想出能破解掉亡灵军团的方法，否则连见那林中最恐怖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十余个时辰后，他的魂力与魔气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一个道法的雏形在他心中发芽。那亡灵军团最难解的便是只要有魂或骨尚存其一，便能无限复活重组，甚至变得更强。倘若自己的攻击手段能同时对魂与骨造成威胁，那便能破解此局！
纵观三界数万年来，从无人将躯壳与魂体视为一谈，皆是分化而炼之。要知道，躯壳乃实体，魂体为天地之精，飘渺虚幻，怎么想都是两种锻法。因而在潜意识中，这就是两种东西！包括李信与金乌群殿内的诸王，这种说法也在他们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倘若以躯养魂，以魂滋体，两者熔炼为一体，那强度简直无法以常理度量！若是真存在此等法门，炼至大成，就算身死，一滴血，一根发丝，一块残皮尚存于世间，便能吸纳天地之精气卷土重来！不死不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