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让人代为传话只是为了尽快报平安,可有些细节、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路历程不便与外人透露。
宋丰业从别人口中得知家人遭遇泥石流的那一刻,原以为坚固不摧的心不禁发抖害怕,直到听闻人平安无恙才压下几分内心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的职责,不能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宋丰业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从办公室离开。
直到回到自己的宿舍,宋丰业再才敢释放自己的软弱,坐在床榻上发呆。
虽然媳妇儿不在眼前,可是他仿佛能看到媳妇儿眼里充满委屈的看着他。
受灾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她在做什么?他的爸妈、儿子如何?她对他有没有过片刻的后悔和怨怼?
这一刻,宋丰业被负面情绪包围,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
从前的他以为自己铜墙铁壁,对外可阻击外敌守卫国家,对内可以保护父母妻儿一生平安。
可此刻的巨变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巴掌,打破了他的骄傲和自信,也让他坚定从军的心产生动摇。
随后几日,宋丰业的变化毫无遗漏的落入钟文轩眼中,得知内情的钟文轩很理解宋丰业此刻内心的波动,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沈清清的信来得及时,抚慰了宋丰业的同时,也让他的一时冲动得到了冷却。
沈清清提起笔,一时间想说的想写的太多,有些无从下笔。
此刻的她不是往日那个冷静自持的自己,也做不到雕琢文笔,而是笔随心动,洋洋洒洒将自己从离家后开始的种种遭遇一一阐明。
写火车遇敌特,她如何识破擒拿时,沈清清没有丝毫慌乱,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可当话题带到雪崩的那晚,沈清清的情绪就有些不稳,连带着持笔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随着叙述的展开,沈清清眼神仿佛还能清晰的想到暴雨连绵的清晨,随着雨势缓缓融化上涨的水情。
此刻回想起来,沈清清都不由替自己和家人捏了把冷汗,若不是她胆小怕死,她和家人还有山下无数的灾民说不准就没了。
文字无法表达她内心的害怕,那种遇到天灾的无能为力和面对死命威胁的恐惧,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坦然赴死。
沈清清知道此刻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她下意识的顿住笔尖,扭头抹去无助的泪水,深呼吸平稳心绪,又斟酌片刻后才继续。
她知道宋丰业的不易,也知道他家国、忠孝无法两全的难处。
也正因为知道他来路的艰辛,知道他一切的痛楚和内心柔软的愧疚,沈清清才对这封信的遣词酌句格外谨慎。
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写下的某句话、某个词,带出了埋怨,让他更加愧疚甚至激进,这是她万万不能做的。
沈清清有埋怨,可宋丰业没做错任何事,宋大成和张大妮作为父母都能大义的成全,她又有何脸面要求他放弃自己的信念,守着她们母子过普通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