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地底的裂痕初现时,不过如蛛网般细弱,可当第一缕魔气顺着石缝钻出,天地间骤然响起刺耳的尖啸。那魔气并非寻常黑雾,而是泛着暗紫幽光的粘稠气流,落地时竟如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岸边垂柳瞬间枯焦成灰,河中游鱼翻肚浮起,鱼腹皆呈青黑,鳞片寸寸剥落。
最先遭殃的是淮水畔的村落。一个提着水桶的农妇不慎被魔气扫过脚踝,刹那间惨叫出声 —— 那截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黑紫色的纹路顺着血管爬满脸庞。她眼中很快失去神采,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角淌下涎水,转而扑向身旁的幼子,指甲变得尖锐如爪。
不过半个时辰,淮水沿岸已成人间炼狱。凡人生沾染魔气者,或浑身溃烂化为脓水,或神智尽失沦为行尸走肉,举着农具在街巷间疯狂撕咬。曾经香火缭绕的弥勒佛堂成了魔窟,堂内信徒互相残杀,佛龛上的弥勒金像被魔气侵蚀,鎏金剥落处露出漆黑的锈迹,嘴角的笑意扭曲成诡异的狞笑。逃难的人群奔逃中踩踏着同类的尸体,哭喊声、嘶吼声与魔气的尖啸交织,连日光都被遮得昏暗,天地间只剩一片绝望的灰黑。
魔气并非只噬凡人。云端上几名巡弋的黄巾力士道行尚浅,察觉异动俯身探查时,被一缕飘升的魔气缠上脚踝。不过瞬息,他们身上的金光便如被泼了墨般迅速黯淡,护体仙罡滋滋作响地消融。其中一人惨叫着从云端坠落,摔在地上时已褪去仙身,变成个衣衫褴褛的老翁,茫然望着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 —— 千年道行竟在一息间散尽,眨眼便被地面涌动的魔气吞噬,魂魄离体时连轮回通道都找不到,径直被拖入地底裂痕深处。
就连迦叶尊者麾下的禅僧也未能幸免。一名武僧挥刀劈向扑来的行尸,刀刃不慎沾染了行尸身上的魔气,顿时感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刀柄钻入经脉。他慌忙运功抵抗,可那魔气却如附骨之蛆,顺着丹田直冲天灵,佛光在体内炸开又迅速湮灭。不过片刻,他便口吐黑血跪倒在地,手中戒刀哐当落地,曾经清澈的眼底蒙上灰翳,望着迦叶的目光竟充满了怨毒,彻底沦为魔气操控的傀儡。
李靖率五万天兵降临淮水时,正见魔气如狼烟般冲天而起。他高举昊天镜,镜光洒下本欲净化邪祟,却见魔气遇光非但不散,反而愈发狂暴,竟顺着镜光反噬而来。“列阵!” 李靖沉声下令,天兵天将结成战阵,金枪银戟齐指魔气源头。
可如来与弥勒此刻正立于云端冷眼旁观。迦叶曾低声请示:“世尊,此乃无间狱魔气,触之即溃,是否提醒天兵?” 如来指尖卍字印微光闪烁,却只淡淡道:“天庭自有法度,我等佛门子弟,先护苍生要紧。” 弥勒佛则抚着乾坤袋,袋中信仰金沙因魔气侵蚀而泛起黑斑,他望着天兵阵脚,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弧度。
正是这片刻的沉默,让天兵付出了惨痛代价。一队天兵循着魔气裂痕俯冲而下,刚靠近裂口,便被喷涌的魔气包裹。为首的神将举盾格挡,仙盾瞬间被魔气腐蚀出无数孔洞,他惊呼着想要后退,却感觉浑身仙力如潮水般流失,金甲寸寸碎裂,转眼便从云端坠落,摔在地上化为一具凡人尸体,眨眼被行尸分食。
更可怖的是那些被魔气沾染的天兵,他们并未立刻身死,而是双眼翻白,调转枪头刺向同伴。曾经整齐的战阵瞬间混乱,惨叫声此起彼伏。李靖望着麾下天兵一个个失去仙身、沦为凡人甚至魔物,目眦欲裂,怒喝着挥动宝塔镇压,可昊天镜的光芒在魔气中越来越弱,连他袖口都被魔气扫过,留下一片灼烧般的焦痕。
见天兵折损惨重,如来与弥勒不敢再留手。如来掌心卍字金印飞出,化作巨大金罩将裂痕笼罩,金光与魔气碰撞,发出滋滋的消融声;弥勒佛则打开乾坤袋,袋中残余的信仰之力化作甘霖洒落,暂时压制住扩散的魔气。
可金罩上很快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卍字印的光芒越来越暗,如来额间渗出细汗,显然对抗魔气消耗极大。“此乃上古魔渊余孽,封印已破,仅凭我等之力只能暂缓。” 如来对弥勒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弥勒佛收起乾坤袋,望着下方仍在挣扎的天兵,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天庭若不拿出镇魔至宝,这裂痕只会越来越大。”
他们合力在裂痕上方布下三重佛印结界,暂时延缓了魔气外泄的速度,却对那深入地底的裂痕束手无策。魔气仍在结界下翻滚咆哮,偶尔有一缕突破结界,便会在地面掀起一阵新的杀戮。
李靖望着死伤过半的天兵,又看了看结界后那对看似尽力、实则眼神闪烁的佛主,紧握宝塔的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这两位佛主哪是在护苍生,分明是借魔气之手,给天庭来了记狠的。
而地底裂痕深处,那双猩红巨目缓缓转动,望着结界外的仙佛与天兵,发出无声的嘲笑。魔气如潮水般拍打着结界,只待结界力竭的那一刻,便要将这三界,彻底拖入无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