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们两个?”
一道生硬的俄语从工棚的阴影里钻了出来,惊得两人汗毛倒竖。
两人猛地转过身,只见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是那个东方人!
还是那身厚厚的斗篷,还是那张被黑布蒙住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
“是你!”帕维尔认出了他。
“是我。”
神秘人,或者说锦衣卫百户“老王”,缓步走了出来。
“你们这是要去送死?”
伊戈尔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嘶哑。
“这不关你的事。”
“不,这当然关我的事。”
老王摇了摇头。
“我给了你们希望,不是为了看你们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毫无价值地死掉。”
“你们想报仇,想救人,想把这个吃人的世界砸个粉碎。”
“我理解。”
“但你们想过没有,列夫伯爵手下有两千名装备精良的士兵,而你们,有什么?”
老王到两人面前,伸出手指了指帕维尔腰间的铁锤。
“这个?”
又指了指伊戈尔身后藏着的一根磨尖的钢钎。
“还是这个?”
帕维尔和伊戈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老王并未给两人更多的喘息时间,又一次补刀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走了狗屎运,劫了法场,杀了列夫伯爵,你们以为一切就结束了?”
“城里的贵族会放过你们的家人吗?那些士兵会因为主子死了,就放下武器吗?”
“不,他们会把你们的尸体挂在城楼上,会把所有和你们有关的人都抓起来,用更残酷的手段折磨至死。”
“他们会告诉所有农奴,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老王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只是转身向工棚更深的黑暗中走去。
“跟我来。”
两人对视一眼,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工棚的尽头,是一堆码放整齐的干草。
老王走上前将最上面几捆干草搬开,露出下面一块厚重的木板。
他抓住木板边缘的铁环,用力一拉。
“吱嘎——”
一个黑漆漆的地窖入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一股混杂着泥土和桐油的味道,从地窖里飘了出来。
老王点燃一盏马灯,率先走了下去。
帕维尔和伊戈尔紧随其后。
地窖不大,但当马灯的光芒照亮里面的景象时,两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只见地窖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长条形的木箱。
每一个木箱上都用白色的油漆,刷着一排他们看不懂,却能感觉到其中磅礴气势的方块字。
老王走到一个木箱前,用撬棍“哐”的一声撬开箱盖。
昏黄的灯光下,一排崭新的步枪,静静地躺在涂满桐油的干草里。
枪身闪烁着钢铁独有的冷光,深色的木托光滑细腻,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一股致命的美感。
帕维尔和伊戈尔直愣愣的看着这崭新的步枪。
他们一辈子都在和粗糙的铁器打交道,何曾见过如此精良的武器。
“这……这是……”
帕维尔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却又不敢。
老王随手拿起一支,动作熟练地拉动枪栓。
“大明,九零式卡宾枪。”
“不需要火绳,不需要通条。金属定装弹,后膛装填,一次装弹能连续射击五次。”
“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一分钟可以打响十五次。”
“有效射程,六百步。”
帕维尔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一分钟可以打响十五次!射程六百步!
城防军那些老掉牙的火绳枪,五十步外子弹就开始乱飞,能不能打中全看上帝的心情。
接着老王又撬开了另一个稍小一些的箱子。
里面是一排排黑乎乎的铁疙瘩,拳头大小,带着木柄。
“这叫手榴弹。”
他取出一个在手里掂了掂。
“拔掉引信,扔出去,三息之内,十步之内,人畜不留。”
伊戈尔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颗手榴弹,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十步之内,人畜不留。
他想起了总督府那些耀武扬威的卫兵,想起了他们密集的队形。
只需要一颗……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帕维尔的声音都在发颤。
“当然。”
老王将一支步枪递到他手里。
“但是,光有这些还不够。”
老王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鞣制过的羊皮地图,在地上铺开。
那是伊尔库茨克城的简易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了几个红圈。
“这里,中心广场,是明天的行刑地,北边几个农场的兄弟会制造混乱吸引注意。”
“这里,城西的军火库,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德米特里会带着伐木工去冲击这里。”
”而这里。“
老王的指点在了地图上南城门的位置,他抬起头来看着两人。
“你们的目标,不是杀死列夫伯爵,也不是救下几个人。”
“你们得带着采石场的兄弟,拿下南门!”
“南门一开,我们就赢了。”
帕维尔和伊戈尔彻底被震住了,两人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眼前神秘的东方人。
老王看着两人的模样轻声笑了笑。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只找了你们两个吧?“
良久,帕维尔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
“为什么是南门?”
“因为……”
老王的嘴角微微上翘。
“大明王师,明日中午便能抵达!”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到来之前,为他们打开欢迎的大门!”
帕维尔和伊戈尔彻底被震住了。
大明王师!
原来,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帕维尔的胸膛里炸开,冲散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这时“老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同志!”
“这不叫报仇。”
“咱这叫,革命!”
……
夜色深沉。
一支支步枪,一颗颗手榴弹从地窖里运出,分发到一个个被选中的人手里。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喘息和武器碰撞的轻微声响。
伊尔库茨克,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引线,已经被点燃了。
“当——当——当——”
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了黎明。
新的一天,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