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爱否
“到头来我也不是那个特别的人。”女子终于露出了笑容，只是密叶西岱觉得那人更难过了。
如果有特别的人存在，我一定会讨厌她。为什么要这么晚才现身？
“做为情人，你本身就是特别的。就像对待他的下属和亲人，他会尽一切努力去守护你。”
“他确实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尤其是面对他的国家和家族。但我想要的不只是那样。”
密叶西岱想说“你已经很奢侈了”。
此时女子看着她：“密叶西岱小姐，知道吗，就像我忍不住羡慕你，凯琳曼·革音总是讨厌你，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是吗？跟戈洛大人有关系？”聪明的女医者大致猜出了女子的想法。
“你没发现吗，密叶西岱小姐？戈洛大人只待你是特别的。”
密叶西岱的反应平静。
“强硬，习惯于发号施令，即便是在扶风大人面前也是这样的模样，可只要面对你就会变得完全不同。教养完美，但在周身竖立了任谁也击碎不了的屏障，可只要遇到你就会自动解除。就像是珍惜着你，把你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小心对待。”
原来他们在意的是这个。密叶西岱隐隐感到喜悦，因为在别人眼里她会是那个在戈洛生活里扮演着特殊角色的人。
“和我的感受相反，我一直以为对往事还有留恋的人只有我，所以才会被当做陌生人一样对待，而你们居然会认为他待我很好。那么我可以承认，我与他，还有穆廖副官，以及那位姓名留在墓碑上的人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了？”
“密叶西岱小姐与戈洛大人有着过往？”颖惊奇于其中的故事。
“能进入罗多正是得力于他的协助。”
“戈洛大人在很早的时候就爱慕着你？”女子已有了不平常的揣测。
密叶西岱几乎听不下去了。就像是一个可笑的奢望被人拿来试探，有受羞辱的感觉。
“颖小姐，你见过四十年前的戈洛殿下吗？温和，善良，会满足一个卑微生命的心愿。我和他相遇在那个时候。那时的我不是首席医师，不是密叶西岱小姐，甚至不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而只是一个幼小到连站在他的面前说‘喜欢你’都显得可笑的孩子。而那时的他待我，甚至比现在更亲切。也许我应该感谢他，努力维持在我的记忆里对他的印象。很显然，那也是对我的一种尊重。”
颖·安桑听着，突然轻轻道：“戈洛大人心里装着一个女人。”
“是的。”密叶西岱一怔，平淡着语气表示那并不是一个秘密，“和他那般亲近，应该会怀疑锁骨上的那枚戒指吧？那个残忍地刺穿了骨头的指环，锁住的还有一段陈旧的往事，标记了一份无处安放却又一生都难以忘却的爱恋。”
颖仔细的看着年轻女医者，带着某种洞察：“你喜欢戈洛大人吗？”
密叶西岱久久没有说话。
“‘喜欢’吗?在喜欢着他的人眼里，所有女孩都有可能喜欢上他。可是，对于我自身来说，那是一个复杂而难以确定的答案。”
“密叶西岱小姐，我们一起来见证今后的事吧。”颖说。
*
在军校与戈洛和颖·安桑相见的两天之后，密叶西岱进宫廷见王。
如往常一样给予例行检查和配置药剂。
如往常一样，王不愿让她轻松度过这段时间。
“萨夏盯上了你？”
真是明察秋毫的王。
密叶西岱的脸上没有表情：“安排暗卫保护我的安全，我很感谢您。只是，你不至于让他们随时随地都盯着我吧？”
想到那种可能，密叶西岱浑身不自在。
“上次在诺町被甩掉了。听说是萨夏的能耐。在他们被隔离的那段时间，那个孩子对你做了什么？”
“既然是以保护我而存在的暗卫，应该由他们告诉你这些实情才对，不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你的这番话我会如实转告他们的。”王类似愉悦的笑了。
密叶西岱心内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戈洛的情况如何？”
说了这么多，密叶西岱觉得这句最有意义，尽管对方关心戈洛的原因并不是如她所期待的那样。
“看上去一天好似一天，正打算针对源头解决。”
王没再说话，这样的反应反而令密叶西岱感到欣慰。
事情快完了。密叶西岱如常收拾了东西，准备找王的贴身侍从嘱咐一番后离开。
谁也没想到王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话，他问：“密叶西岱，愿意成为戈洛的妻子吗？”
密叶西岱正在将东西收拾进医箱。她一向注重整洁有序，所以即便不愿长待这个地方，手上的动作也毫不敷衍。听见帝王的问话，心脏骤然一跳，几乎蹦出了身体。手中的钳子滑在了桌上，幸好声音轻微，没显得突兀。但密叶西岱完全不觉得。她的心跳非常剧烈，偏偏身体紧绷得不可思议，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动。她的心事可以被任何人窥见，唯独不愿是面前这个不得了的人物。这让她觉得事情会不受控制，让她感到恐惧。
密叶西岱的脸上没有了表情，她捡起钳子，连同用来擦拭的湿布一起丢了进去，迅速扣上箱子的锁。
她转过头直视帝王漫不经心的双眼。“王似乎很无聊啊？还是觉得我这频繁出入王宫的人很碍您的眼？”
帝王安静的看着年轻的女医者，红眸里有着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比四十年里的任何一次都要严肃愤怒？”
密叶西岱一怔，一瞬间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梦勒尼王看着面前人的神情，突然哈哈大笑，像一个坐在树衩上因看见捉弄同伴成功而无所顾忌放声大笑的少年，又像一个逗弄孩子获得了乐趣的大人，说不出的开怀，说不出的舒心。密叶西岱近乎失神。罗多的帝王，她似乎已然了解了这个人，但有时又发现并不了解。
密叶西岱认为已经完成了此次的任务，她真的要离开了。这个能洞穿一切，他人却不能窥见其内心一二的王，她实在不喜应付。
走出王宫，密叶西岱想着与王你来我往，颇费精力的作战，突然回忆起在学校时与颖·安桑交流到最后的心情。
四十年，即便是王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都没能看清密叶西岱的心思。
因为知道不可能，因为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四十年来从未提起你，也不刻意关注你，就像是如果时间不再让我和你相遇，我们便再不会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
因为害怕，需要一个避风港，所以突然想要靠近你。但因看清了现实，便决定潇洒转身，再不碰触。
如此轻易地就能克制和舍弃的喜欢，如此肤浅的渴求，真的是喜欢你吗？
没有人能帮忙给出答案，因为面对这样的我，别人也不能判断。
“可以为患者付出一切的密叶西岱其实是一个凉薄的人呢。”年轻女医者扯动唇角笑了一下。
*
凉薄的密叶西岱小姐在霖河的母亲格妲夫人生日这天提着礼物参与了寿宴。
做为医阁的，如果能早些看见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