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章 燕子矶
从南京城北面的神策门出去走上二十来里路,就到了闻名退迩的万里长江,足下何须论汉唐”咱们在学问上可都不如秦兄了!”
众人齐声嗤笑,明晓得秦林一个武官哪儿懂什么八股?再者,论八股这里谁能盖过南京乡试解元顾宪成?
所谓的才子,实则坐井观天之辈,秦林实无心与他们辩驳,只不过忽然有感而发:“八股、诗词,作为陶冶品德情操的工具倒也不坏,但上至朝廷下至士林皆以八股为重,似乎并不怎么妥当。譬如州县官员,处理财税供赋的时候算学比八股有用,查办刑案时刑名学术也比八股有用,我在湖广见过的某些官员,四书五经、朱子集注他是滚瓜烂熟,办起官司来却颜顽糊涂……”
秦林所言直指八股选士的核心,四公子一时目瞪口呆,只觉他的说法离经叛道,但要驳倒也并不容易。
顾宪成、高攀龙两位尚在沉思,刘戡之沉不住气,强辩道:“八股文章做得好,就通晓了圣人之学,道德总是超人一等:至于刑名、税赋这些小事情,自有刑名师爷、钱谷师爷和六房书办去打理,州县主官只需清廉自守,何必管它!”
顾宪成皱了皱眉,高攀龙也没有开腔,他们都觉得刘戡之这番话有点近于无赖了。
唯有王士祺点头赞同,大声替刘戡之帮腔。,家父做到应天府尹,就秉承政清刑简四个字,做官的只需正心诚意,存天理、责人欲,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所辖之地当然大治。”
秦林摇头苦笑:“以诸位的说法,朝廷的官儿都该让道学先生来做。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乃至按察司可以通通取消,因为按几位老兄的说法,州县主官都是正心诚意的道德君子办的案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既然没有冤案,何必设这许多衙门来复查?
太岳相公也不必颁行什么《考成法》,更不需要搞什么京察、外计,一律改成考试官儿们的道德文章就行了,清量田亩也可暂缓,大家都是正心诚意的君子,何来隐瞒之事?”
王士祺本来还要驳斥,忽然心头一动:首辅张居正不用清官而用能吏,天下皆知,秦林这番话倒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父亲王世贞是触怒了张居正被罢的字,又因为写谀词奉承张居正而起复为应天府尹,王士祺害怕乱说什么被别人添油加醋的乱传,变成自己反对张居正的用人之法,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他赶紧闭上嘴,一言不发。
刘戡之却勃然大怒,顾不得才子体面嘴里连声乱骂,秦林说到取消都察院、按察司,他说放屁,秦林说张居正何必颁行考成法、进行清量田亩,他也说放屁,倒好像骂张居正放屁似的。
“刘兄为何口出污言秽语?自诩才子,风度尚不如秦兄一你。中的一介武夫,“哼哼,如此才子……”
众人一惊,转身看去说话的是张懋修,而张敬修正拉着弟弟的衣袖,笑容有点儿尴尬。
原来张敬修、张懋修两弟兄也骑着快马来了不像后世的满清官员喜欢乘轿子,明代认为轿子是用轿夫代替牛马,“以人为畜”违背天道,洪武、永乐年间只有受特赐的功勋老臣才可乘用,后期虽然文官多用轿,但武功勋贵、年轻公子仍然乘马。
他俩走过来就听见刘戡之乱骂秦林,又像指桑骂槐骂着张居正似的,而刘戡之的父亲刘一儒和张居正政见不合,张居正对结儿女亲家的事情隐晦的提了下,刘家也故意装出副清高的样子,没有积极回应……
想到这些,张懋修便疑心刘戡之话有所指,站出来气愤愤的出言指斥,而较为稳重的张敬修想拦也没拦住。
王士祺吓了一跳,他老爹王世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年轻时还意气昂扬,到老了越发小心谨慎,王士碟也深受影响,这时候害怕相府两位公子误会,赶紧把自己摘清:“刘兄的确过分了,江陵相国所考、秦兄所说的是,能”我们说读圣人之学是,德”凡为官者总要等能兼备才好。”
顾宪成乡试拿了解元,还想着考进士,不敢得罪两位张公子:高攀龙向来唯大哥顾宪成马首是瞻,这两个也赶紧帮着王士祺,说刘戡之的不是。
秦林在一边笑得嘴都快笑歪了,这风向还转变得真快呀……
殊不知刘戡之是个美男子,又极有才名,还有个做刑部侍郎的爹,因此平常面子上温文尔雅,骨子里则极其骄傲自大,忽然被张懋修抢白一顿,朋友们也帮着别人说话,一时火气上来就顾不得许多,睁着眼睛道:“张兄,令尊的做法家父是不赞成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某些不学无术的奸佞小人,还是离远点好!”
张懋修也不是善茬,站到秦林身边:“秦兄是我请来的,你要不乐意,我们走就是!”
张敬修连忙劝弟弟不要意气用事,贾子虚也点头哈腰的帮著劝解,顾、王、高三公子则颇为惊讶的看着秦林,不明白这小小锦衣百户怎么和相府公子结交的,王士棋甚至讨好的朝秦林拱拱手,巴望他不要计较之前的龌龊。
三公子把刘戡之推着走开,他兀自大声道:“我才不娶什么相府千金呢,也不知是不是生得和魏国公府的刁蛮小姐一个样,我刘家清白家声,当不起被别人说是攀附权贵!”
张懋修气得牙齿直咬,若不是哥哥张敬修把他抓住,恐怕已冲上去打架了。
秦林却坏坏的笑了起来,笑容非常的诡异因为就在小山脚下,徐辛夷骑着照夜玉狮子,正恶狠狠的盯着刘戡之:而另一位国色天香的佳丽也同时从鸾轿中走出,秀眉微蹙的看了看这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