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 纠结
天空一片阴沉,乌云边缘的位置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青光。那仿佛是一种衰落,仿佛是一种无言的压抑。
此刻,雪已停歇,换做了雨滴落下,怕打着庭院的砖瓦,发出了“啪啪”的声音,令人烦躁的声音,好似莫名的闷响,一声一声撞击着琳琅的心。
她的心有种刺痛的感觉,内心的血液仿佛在翻涌,她来到阳台边,光线沐过了眼眶,她摊开手,昂着头,微微闭上眼睛,迎上了这微弱的阳光。她仿佛特别喜欢如此,或者喜欢的疯狂,任污浊的雨水侵染了身体的每一片肌肤。那些被水侵湿的衣衫紧贴着背后,有种粘稠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或者这根本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琳琅喃喃的说道。
莫名的,她想到了退缩,想到了将自己的身子抛在空中,任雨水包裹打磨。倘若这雨水足够清澈,便能够洗净身上的污垢,或者能够让她变得明媚,变的不是那么的肮脏。
“如果胭脂在这里,如果她面对这种情况?她会怎么办?”琳琅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想到了这个被她一手推下王位的女人。她想到了这个女人的坚韧,想到了她的隐忍,想到了她对于狐狼帝国所做的一切东西。
“原来她并不仅仅是无所谓。”琳琅低声的念叨着,她情绪低沉的就好像一只堕入水中的母鸡,扑打着湿淋淋的翅膀,仿佛随时都可能堕入深渊似得。
这是真正的思考,不是那些无所谓的东西,也不是那些复杂的东西,更不是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它是如此的平常,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当面对困难的时候琳琅总是习惯如此——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无论它如此阴沉,无论她是否能够看到阳光。
也许现在的情况,阳光是一种奢侈的东西,但毫无疑问,即便是这一点点青色的光,也能够给予琳琅的内心一点可怜的温暖。
它不如六月,不似那和风细雨艳阳天,却具备了独特的韵味。它这冰封世界里,唯一能够给予人类寄托的东西。
一只温暖而粗糙的手轻轻抚上了琳琅的肩膀,掌心的温度传递到了琳琅身上。她感觉一种柔和,一阵温暖。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过了身子。
“你来了?”琳琅说道,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想必是在不经意中留下过泪水。但此刻泪水已经不在了,驻留在脸上的,唯有一滴一滴的,晶莹剔透的雨水,或者纯净,或者污浊,或者是无可分辨的。
如果要为事实找一个合理的依据的话,那毫无疑问,琳琅现在就应该下台了。她应该站在所有群众的面前,诉说着自己的罪过。那些她可能做过的,也可能没做过的东西。她可以尽量的去编纂,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或者尽量流淌着泪水,让自己表现出悔恨。但她从没有考虑过这样去做,认输不是她的性格,就好像认输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样,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努力的让自己摆脱胭脂的影子,让自己看起来想个独立的人,拥有着独立的人格,而不是恢恢噩噩。
直到龙格力来到她的身边,直到温暖的传递变成一个美妙的符号,直到两双包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相互对视的时候,琳琅才稍稍感觉到了安宁。
这是属于她的为数不多的安宁,她需要仅仅是享受,而不是去破坏。所以在问了一声过后,她下意识的伸出右手的指头,轻抚上了龙格力的唇。
那是一张干枯的唇,有些薄,一点也不像是强大武者的唇,它没有水分,就像一截枯槁的树皮。即便从表面看去,也没有多少血色,甚至与龙格力白皙的皮面融为了一体。
琳琅痴痴的望着面前的男子,他形容枯槁,双目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眶的周围是一圈乌黑,他已经很久没睡了,好像是一天一夜,或者是两天两夜。
琳琅的身子微微倾斜,虚靠在龙格力的臂弯之中。只是单纯的依靠而已,她需要一个依靠,一个温暖的,强有力的依靠。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男是女,无论是他是否有强大的实力。只要怀抱足够的温暖,足够的坚实,琳琅就会毫不犹豫的靠过去。
她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仿佛江边的芦苇。
如此静默的画面一直持续了几分钟,琳琅才恋恋不舍的从这温暖的怀抱中起身。
“情况怎么样?”她问道,“一定很不好,如果很好,你是不会来的。”琳琅自言自语的说着,面上同时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如果她当时不争,或者一切都不会发生,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可惜没有这样的如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的曾经还是未来,只要有过的事物便不会有任何改变,无论如何都不会,不会有任何的放纵或轻蔑,那是属于哀痛的伤,不会轻易得到抹去。
龙格力点了点头,他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可依旧显得有些颤抖:“确实出了一些问题,但我会解决的,一定会。”
琳琅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轻轻推开了龙格力的身子,优雅的转过头,望着那乌云密布的天空。
“你认为我会不知道吗?还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她说,“现在皇宫之外一定聚集了很多让人下台的人,长老院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便狼无涯放过了,长老院里总有人会记得。”
她优雅的诉说着,语气平淡,仿佛诉说着一件与自己丝毫无关的事情似得。
“这个世界上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龙格力咬着嘴唇,声色俱厉的说道。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他和狼无涯谈妥之后不久,可以说是重重了打了他的脸。他知道这不是狼无涯的问题,而是有些不甘如此消沉下去的长老,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利搞出了这种事情。
他们的目的也明显:如果无法打击到琳琅,也可以让琳琅和狼无涯翻脸,然后这些人就会隐在一边,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是一群异想天开的懦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龙格力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一股浓郁的杀气从他身上窜出,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弥漫出了一片看不见的雾气。
“何必呢,就像你说的,那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要我们不乱就不会有大的影响。”琳琅不着痕迹的按住了了龙格力想要提刀的左手。
她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些什么。或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说出口的话语究竟有什么意义,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痴人的妄想而已。
权利会令人疯狂,同样权利会让一个曾经纯洁无瑕的人,变成一个满腹肮脏的骗子。琳琅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骗子,她明明痛恨那些挑拨事端的人,甚至恨不得他们去死。
却又在处理他们的问题上,表现的如此淡漠。也许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念头,也许她不想血流成河,不想让獠城的民众看到自己暴虐的一面,但毫无疑问,所有问题的原点都在于一个荒谬的事物——寒疫。
这个字眼犹如深深扎入琳琅内心之中的一根刺,刺激着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琳琅有些害怕,她害怕当自己用所有的力量咆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声嘶力竭了。她害怕自己完全没有所谓的力量去承受这些东西,承受这些在她生命之中,亦能算的上沉重的东西。
琳琅松开了龙格力的手,她淡淡的说道:“医师们有什么进展。”
这句话她说的轻巧平静,可身体那几乎微不可查的颤抖却出卖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想表现的毫不在意,但心中却份外的在意。
龙格力当然不会点破这一点,即便他看出来了一些,可也不会点破。或者他习惯去装疯卖傻,习惯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掩藏起来,至少在他人眼中就是这样。
“没有任何进展,这群庸医!”龙格力恨恨的摇了摇头,目光中闪过了一片赤裸裸的杀意。
琳琅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一缕杀意似得,依旧淡淡的说道:“也怨不得他们,毕竟寒疫这种东西实在太少见了。就算是我也是在古迹之中看到了一些。”
琳琅虽然口中这样说,可依旧摇了摇头,明显对獠城的这些医师产生了不满。
“你吩咐下去,张贴皇榜,谁能提出解决寒疫的办法,或者延缓寒疫的爆发,赏金十万!”琳琅说,“至于那些医师,就放他们回去吧,一天一夜都想不到办法,再逼着他们也是无用的。”
琳琅的语气中透露着说不出的落寞,甚至包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绝望。
龙格力摇了摇头:“他们想不到办法就一直关着他们,直到他们想到办法为止。”
“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我相信这些医师会拿出自己的办法的。”龙格力显得有些犹豫,可接着又坚定了起来:“无论如何都应该试一试,只要能够解决这次寒疫的问题,你登顶大位将不会有任何阻隔!”龙格力握紧了身下的拳头。
如果说现在的獠城是愁云惨淡的话,现在的新都一定就是阴云密布了。那些淤积在天空顶端的乌云犹如黑色的海洋布满了整片的天空。人们抬头所能看到的,仅仅是一片阴郁而已。
此刻,罗门和胖子正带着自己的人马进驻到一家大型酒馆的地下室中,当然,阿比盖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言。所有人都距离隐隐的与三人隔开一定的距离,包括曾经与他们一起的吴有间也不例外。只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阿比盖身上,散发着一股令难以承受的压力。
当然罗门和胖子是没有感觉到的,他们正审视着这家酒馆的地下室。毫无疑问,这里是昏暗的,头顶的油灯早已经燃尽,一群人靠着火把的微弱的光才能看清这地下室的全貌。
地下室很长,一路蔓延向远方的漆黑;却并不宽,出了两边放酒的架子后,就只能并排的走过两人。就是如此狭长的一条地下室还修建的有些曲折。
至少三人一路走来,已经绕了不少个弯了。
“胖子,这酒馆就是你们家族的联络地点之一?你们家族到底是干什么的?”实力提升后的罗门变得不再阴郁,他嬉笑着对身边的胖子说道,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一个靠出卖情报发家的家族而已。”胖子随口回答了一声。这个地方他虽然来的不多,却也熟悉,于是带着火把领路在前,与罗门一起,并排的走在木质的酒架之间,他们身后跟着散发着煞气的阿比盖,再接着,就是那些队员了。胖子穿梭在酒架之间,被这阴冷的寒气冻直打哆嗦,阿比盖默默无语的跟在其后,不发一言,就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傀儡。
地下室总是阴冷的,充斥着怪异的味道。索性在这一段陈放着一排排名贵的葡萄酒,酒香的味道似乎冲淡了腐败的气息。罗门开心的从一边的酒架上抽下了一拼红酒。
“居然是法兰西的红酒?”罗门只是个土老冒,他当然不会认识这名酒的具体牌子,只是看着那些认不出名字的西方字母,便自作主张的认为是法兰西的红酒了。
胖子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他终于明白一名传统贵族和暴发户之间的区别了。或者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差距,在品味上也有一定的差距。
罗门看到了胖子的白眼,当下脸色一红,却又不可认输,于是扯着脖子说道:“难道这不是法兰西的红酒吗?”
胖子的嘴皮扯动了一下,无力的说道:“当然,就是法兰西的红酒。”
“哈哈哈!我说就是麻,兄弟们没错!”罗门大声的吆喝着,看来他的真的性情大变了,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的动作。
罗门的吆喝得到了身后队友们的附和。
“将军就是将军,俺们可认不出这种样东西!”
“就是!将军就是文化人!”
听的这附合的声音,罗门的脸更是乐开了花,他忍不住拔出了红酒的木塞,依他窍穴一重天的实力,拔开一个小小的木塞自然不在话下。
一股浓郁的酒香充斥在阴冷的地下室中,即便是从不嗜酒的胖子,也不经精神一阵。
罗门乐呵呵的直接将瓶子对准自己的嘴,灌了下去。看的胖子的皮面一阵抽搐。
“糟蹋好东西啊!”
如果让族中的老人知道有人这样糟蹋他们的名酒的话,一定会派出家族里最精英的杀手,追杀罗门。不死不休。
罗门的只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这什么味道,又苦又甜的。”他很想说这酒味是先苦后甜,但他这一口闷的合法,倒是将苦味和甜味融在了一起,分不清楚先后了。不但如此,而且酒气上涌带来的味道却无比的怪异,就好像腐烂的葡萄干似得。
“垃圾!谁不知道谁会喝这种东西。”罗门不屑的说道,顺手将酒瓶向边上一扔。只听“啪”的一声,玻璃瓶子撞击着远处是石壁,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红色的液体沿着白色粗糙的石壁一路渗下,看的胖子一阵惋惜。
“多好的红酒啊,就这样被糟蹋了。”
当然这话胖子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并不嗜酒,所以对这些红酒也不太了解,只是见族老们对它们视若珍宝,不惜找了狐狼帝国这么一个适合储藏的地方储藏就可以看出它们的价值定然是不菲的。
胖子停住了脚步,举着火把。地下室依旧向前眼神,没入黑暗之中。那是一片真正的黑暗,没有透出一丝光亮。甚至胖子手中的火把,也有一些被阴影吞没的趋势。
“快到了,你们小心点,我记得里面是有家族守卫的,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有所反应,现在没有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他们已经变成丧尸了。”身后的阿比盖接口说道。
罗门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他静静的点了点头,真气在体内游走。
“胖子,千方百计的把我们领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罗门低声的说道。
胖子的眼神猛的一缩,接着便逐渐缓和了下来。他轻轻瞥了一眼身边的罗门,淡淡的说道:“你认为通道这么重要的地方会在这里吗?”胖子知道罗门心中所想,于是反问了一句。
罗门一时有些语塞,他当然知道通道不可能在这里,只是胖子神秘的作派给了他一丝希望而已。
胖子冷笑了一声,也没客气,自顾自的说:“我来这里,仅仅是为了拿走通道的钥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