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
“呵呵呵呵。”
琳琅将笑声压在喉咙里,显得格外@阴森,如同童话里森林深处的巫婆。那种压抑的恐怖透过耳膜的传递,深入侍卫的脑中,撩拨着他的身体,不可自制的颤抖,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骨髓,让他感觉骨头深处一阵酥麻绵软。这时,一股寒气乘机渗入他的身体,顺着经脉一路延伸,最后沉淀在他的四肢里,让他的四肢,乃至躯干,通体冰凉。他浑身上下不住的冒着冷汗,心脏不正常的快速跃动着,“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体外。在这种莫名的恐惧折磨下,他的精神已被完全的摧垮,甚至想拔起来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脚,如同灌注了千斤重量,再也迈不开步子。
“真是忠心的侍卫啊,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优雅的绕着侍卫转了一圈,琳琅轻挑起侍卫的下巴,微笑的望着他,眼神中尽是无边的魅惑。
浓郁的玫瑰香气顺着侍卫的鼻腔,渗入他的肺中,让他的整个心肺都浸泡在这诱人的香气之中。下巴处,那一点温软的触觉透过皮肤,传遍了全身,他的心跳,不可自制的又加快了不少。
此刻,年轻侍卫的眼中,已尽是琳琅那烈焰红唇的影子,他的双眼变的浑浊呆滞,四肢变得僵硬,躯干变得紧锁,甚至连手指都已经麻木到动弹不得。他只觉得眼前的琳琅公主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他想用尽全力去呵护,去拥抱。尽管他知道不是这样,可依旧忍不住去遐想。直到他发现,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
肺部的浊气排出,却再没有新鲜的空气进来,他想要痛苦的挣扎,却发现所有的肌肉如同石块一般僵直。他想要呐喊,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只有傻傻的张大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声带,已经麻木了。
这时,他裸露的小臂皮肤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如同水份把完全的抽干,变得干煸枯槁,就像老树皮一样;皮肤的颜色也变成了残破的灰白,仿佛一层毫无光泽的石片。
这种变化飞快的蔓延到全身,他惊恐看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望着琳琅的眼神中写满了哀怨与祈求。可惜,他看到了仅仅是一张充满戏谑的脸。
思维瞬间定格,最后的画面停留在琳琅那戏谑的脸上,微笑的却不带任何感情,魅惑的却份外冷酷。
“咯咯!”
琳琅嘴里发现一声不似人声的笑声,就像金属片摩擦的噪音,很是难听。空旷的宫殿里,回音如潮水一般的涌入她的耳蜗,刺激着她的耳膜不断的震动,那刺耳的如同破旧音箱的声音不断撩拨着她的神经。她仿佛正惬意的享受着这样的撩拨,陶醉在自己阴森恐怖的笑声之中。
“忠心的侍卫啊,可惜了。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在他面前保住秘密。”琳琅轻笑的转过头,在她的身后留下了一尊没有任何生气的石像。
石像,栩栩如生。
晌午,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火红的烈日犹如一枚硕大的火球,高高的挂在天空顶端,熊熊燃烧着身体,不断向地面倾泻着过量的光和热。青石板的地面在这火热的炙烤下,几乎变了形状,踩在脚底,滚烫滚烫的。
热浪拂过,便道上尘土飞的老高,与蒸腾的雾气联结起来,结成一片恶毒的黄沙阵,打在行人脸上,火辣辣的。
水汽无法排出,闷在一处,极度的压抑。整个新都如同烧透的砖窑,把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正是无眠的几天,让整个城市泄光了元气,现在的新都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偶有摆摊的小贩,也是一个劲的打着哈切,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更不提吆喝了,他们恨不得趴在摊点前大睡一场。
街道上如此,酒楼和茶馆中也是一样。前几日那汹涌的人流已经散去,人声鼎沸化作了冷冷清清。便是偶有往来的行人,无论小二如何招呼,也是连称不进,都想赶着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觉,谁又有心思在街面上停留。往日表现的精明的掌柜的,此刻也无聊的趴在柜台前,不住的伸着懒腰。
“看来今天是没生意了,小二收拾收拾我们早点打烊了。”掌柜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无奈的摆了摆手,对着睡眼朦胧的小二说道。
这是新都最大的酒楼——有间酒楼,名字虽古怪,酒食却一流,集中原风格与草原特色为一体,却不显杂糅造作,反而自称特色。行南走北的客商将这酒楼的名号传出,路过新都之人也大多选择在这里品食。此地一度成为这狐狼国度的旅游胜地,可见这里的吃食非同一般。所以平日有间酒楼却是客源不断,常是小二还未收拾好桌子,便有客人坐了上来。却不想受到那狂乱后遗症的影响,这里也是空空如也。唯有两撇小胡子的掌柜和个机灵的伙计在这大厅之上大眼瞪小眼。
“收了吧,收了吧!反正前几日也赚够了,今日就当是休息了。现在的新都,除去睡觉的,其他人都跑去看金大师了。看来我这酒楼这几日可是没生意了。”小胡子掌柜自嘲的笑道。
小二是个年轻人,身高不高,也就六尺上下,可以说是极矮的,可身材却很匀称,并不显得短小,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显得份外机灵。听得掌柜的话,小二先是一震,接着开口问道:“这金大师可是把那些病人唤醒的大师?”
“不错,就是他啊!”此时没客人,掌柜的倒也愿意和小二摆谈两句。
“这金大师可是有大能力的人,自从我们罗门将军失踪以后,这新都就失了主心骨。昏迷的人是越来越多,人人都跟掉了魂似得,你不是看到前几天那情况了吗?人人都死撑着不睡,就怕睡着了醒不过来。顶着通红的眼睛还要强打精神,你说造孽不造孽啊。”掌柜的随手捏了捏嘴边的小胡子,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依旧对那几天的生活,心有余悸似得。
“这我知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的?”掌柜的话可激起了小二的兴趣,不住的抓耳挠腮,一副焦急的样子。显然,这小二见识并不如掌柜丰富,困在这小小酒楼的方寸之地,哪里知道外面的春秋。
“后来~”掌柜的显然极具讲故事的天赋,高高的昂着头,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一个尾音拖着老长,直把年轻小二的心给勾了起来。
“掌柜的,你快说啊,别吊着啊。”小二见掌柜的半天不说下去,心中一急,连忙开口问道。
“你小子,心急了吧!说了凡事要淡定从容优雅大方,你这样能成什么事情,看看我,在看看你,你就明白为什么我是掌柜而你是小二了。”小胡子掌柜显然在给年轻小二上课了,只是他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掌柜的……”年轻的小二一脸可怜兮兮的等着掌柜,到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告诉你了。这你可别出去乱说,要让那些金大师的信徒听见了,你老板我可要掉脑袋的。”小胡子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围没人,赶忙俯下身子,凑到小二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知道了,掌柜的你放心,我的嘴您还不相信吗?”小二见掌柜言之凿凿的模样,赶紧板正心思,一脸义气的说道。
“我可告诉你了,后来,正在人们都绝望的时候,这金大师如同救世主一样出场了,先是当着清醒士兵的面,用符水唤醒了昏迷中士兵,这一下就得到了军队的支持。接着,有了军队的大肆宣传,这新都的人可就都知道了金大师的名号,争相恐后的把自己昏迷中的亲人送去大师那里喂了符水,你别说,那些人还真就都醒了。然后求医的人络绎不绝的往来,甚至很多没有昏迷的人也要了符水喝,说是预防。你看看,这金大师可是一下就收拢了新都的人心啊。”掌柜的一开始还显得有些鬼祟,说到后来越发的放开了,直到最后他直接挺直了腰板,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的声响。
不过小二可不买账了,明明说说出来会让金大师的信徒要了命,可这说的都是好话啊。
“哪有什么要命的事情。”小二不屑的撸了撸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恩?”
他一抬头,却正好遇上了掌柜的不善的目光,赶忙赔上了一层笑脸。
“那个,我掌柜的说的不错,这金大师可是我新都的再造恩人啊。”小二一脸讪笑的说道。
“哼!”掌柜的冷哼一声,他是可是把刚才小二的嘀咕听的一清二楚。这人要混到了酒楼掌柜,再笨也学的聪明了,小二的这句赔笑话又怎能入他的耳,于是那盯着这年轻小二的眼神越发的不善。
“我也不怕你说出去,你传了我也不认。”掌柜的停了停接着说道:“这金大师肯定是有问题的,城里那么多大夫都出束手无策,他一来就把问题解决了,你说这巧不巧。而且最近还在城里搞什么天一教,一看就觉得不对劲……”掌柜的似乎对所谓的金大师很是看不上眼,眼神中尽不屑。
“您的意思是……”小二也听出了掌柜的口中的暗示,惴惴不安的问道。
“别问,你问了我也不会说,所有的都是你猜的与我无关!”掌柜的刚想开口,就见门外进来一名身着黑色斗篷,头戴黑色兜帽的男子,于是赶忙改口道。他是个生意人,并不想惹上是非,这天一教正是火热的事情,他可不想刚才的话让外人听了去,惹上什么麻烦。
“去去,招呼客人去。”掌柜赶忙吩咐小二过去,其实也是借口把他支开,怕他再问下去。
“好嘞!”小二应了一声,转头向进来的那位客人走去。边走边还嘀咕着:“这打扮不是前几天还见过一位,别人都喝茶提神,他却叫了酒。几天不见,今天怎么又来,而且还是这幅打扮。”
且不论小二是如何的疑惑,这酒楼开门,来者便是客,对客人可是不能怠慢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一路小跑向前,一脸谄媚笑容瞬间挂在了脸上。
“客官!您要点些什么,我们这里南方佳肴,北方面点,各地小说应有尽有,还有这草原里最纯的美酒,可不下于人类世界里的杜康,要不要来上一点?”小二一上前,如同倒豆子一般,熟练的说出了一串翘口。直说的进门的李天有些发愣。
“没想到,这哪里的小二都是一样啊。”李天心中讪笑一声。他原本打算和罗门一起进城,却不想因为互相不信任,两人分来,先后进城。这一进程李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新都的行人未免也太少了,说黑河镇少,是因为人口本身没有多少,而新都一个十几万人口的城市行人居然也稀稀疏疏的,这样的情况让李天不觉心中一震!
“难道都昏迷了?”李天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一路向前,他看到的尽是些萧条的景象,趴在小摊前睡觉的小贩,打烊的酒楼茶馆,甚至连街边趴着的狗也是慵懒的伸着舌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正当他想找个人问一下情况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座开着的酒楼,虽然大厅没人,却依旧开着。李天一抬头见上面的匾额上用正楷写着“有间酒楼”四个字,李天当场就乐了。
“有间酒楼?怎么不叫有间客栈呢?”
怀着对救命名字的一丝亲切感,李天迈步想走进去,却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掌柜的和小二的对话。
“金大师?天一教”
李天眼珠一转,嘴里反复嚼念着这两个名号。这不和前世那些邪教一样吗?利用瘟疫或者天灾极具信徒,意图敛财或者造反什么的。
不过当他听到这个金大师把人唤醒了,他又有了另一层想法。毕竟这个武修世界与前世的科技世界可是大大的不同,太多的管怪陆离在他眼前发生,也许这个金大师是真有本事也说不定。不过他的天一教……
“看来这个金大师并不简单!”李天心里说道。
眼见这个机灵的小二如同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篇话,李天就感觉一阵好笑。心道:“这小二聪明是聪明,可察言观色却差了一点,他难道就不知道我这幅打扮的人一般叫的吃食都会很简单么?”
“也许他连自己已经得罪了掌柜的也不知道吧。”李天心里想道。
李天一摆手,示意小二停了,然后自顾自走到一桌靠窗的座位上,优雅的望着窗外的风景。那小二就一脸尴尬的跟在李天身后,一副想说却说不出来的样子。
“设计不错,既有中原特色,又有西域风情,周围的景致也不错,有树。”半天李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个客人……”见李天一副悠闲的模样就是不点菜,小二忍不住开口道。
“哦哦哦,你看我这脑袋,我忘了点菜是不?”李天这才犹如恍然大悟一般敲打着自己的额头。
“看看我这脑袋,人老了就糊涂了,连点菜都忘记了。”李天一边敲额头,一边说道。那干净清澈的声音让小二不禁耳边一亮。
“不是那天的斗篷人,声音不一样,而且这个人的皮肤明显比那个斗篷人好。”小二心里盘算了一下,认定了李天不是他心中的那个怪人,但听他温和的声音,小二就顿生好感。只不过李天接下来一句话,让这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好感荡然无存。
“一碗素面!”
“什么!”小二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可是有间酒楼,有什么人来这里只点一碗素面的,就是那天那个怪人也是点了一盘酱牛肉,一壶烧酒。再望向李天的那一身斗篷,小二直感觉所有的斗篷人都是怪人。
但小二仍想做最后的努力:“客官,我们有间酒楼的干锅雁肚,莜面小肥羊还有老粗蒸肉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啊,就算您不吃菜我们酒楼的烧酒也是远近驰名,绝对能让您满意,您看这些是不是有袄来上一点?”
“一碗素面。”李天的语调和前一次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是“一碗素面”好似这素面能顶的上小二介绍的所有美食一般。
小二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嘴里小声的嘟囔:“吃素面用的着上我们有间酒楼吗?街边随便找个小摊就行了,一看就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
小二自认为说的小声,却不想他口中的话被李天尽收耳底,李天不由的一乐。没想到这小小酒楼的小二也有如此的傲气,居然编排起客人了。索性李天脾气不错,不打算计较了,倘若铁力再次,定会闹他个天翻地覆拆成。这时,李天庆幸自己一个人进城的决断,这要闹起来,定会要尽人皆知了。
“一碗素面!走您!”
尽管不情愿,不过在转头的一瞬间,小二依旧大声的吆喝了一声,那嘹亮的声音让李天不禁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我要不要再点一点呢?”李天暗道。
“还是算了吧,谁让他编排我来着。”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他否决了,李天突然发现,他还是一个相当记仇的人。
正在这个时候,酒楼外又走进几个人,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衣,脚蹬长筒皮靴。一进门领头的大汉就扯开嗓门对掌柜的吆喝开了:“掌柜的!有什么好酒好菜快给哥几个上来!上慢了小心拆了你的酒楼!”
那声音,不但大,且难听,就像从卡壳的破旧音响中发出的一样。震的李天直皱眉头。
“哎,看来又是几只嚣张的苍蝇。”李天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人倒霉,到哪儿,都能遇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