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人生若初见
梁耀,从出生那天起,就不同寻常。
体现在哪里呢?一个字儿——哭。这小子白天从来不哭,因为太阳一出来,他就困得不行,哪有精力哭。但是一旦到了晚上,大家伙儿都歇着了,他就开始哭,时间点儿掐的刚刚好。
公西诚的黑眼圈儿越来越明显,以他对睡眠环境的要求,这三个月几乎整宿整宿的失眠。到了最严重的时候,白天耳朵里也是孩子的哭声。
“诚王八,药药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公西意心疼儿子的嗓子,更担心儿子的健康。这一出生就黑白颠倒的过日子,以后可怎么办?
公西诚不断地按摩眉心:“我得搬出去住,等会儿找大夫过来看看吧。”虽说心情低迷到极点,他也没多说什么。
“看过大夫了,什么也看不出来。”公西意看着摇篮里睡得死死的宝贝儿子,一声长叹,“要不我现在把他弄醒,不让他睡。熬上一个白天的,晚上自然就困了吧?”
“……”公西诚脑神经一阵抽痛,“别招惹他,我得去补觉。”
看着诚王八走路脚步都不稳了,公西意陷入更深的哀愁中。她也已经好久没有正常睡觉了,偏偏谁也没有好的方法。现在几乎是大家轮流着晚上陪这小子玩儿,可他还是哭!
“药药,妈妈求你了——”公西意两眼无神儿,索性也去补觉了。
岛上的午后,安逸闲乐。而远在大陆的人们,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瘟疫由南向北弥漫开来,大梁帝后皆殁举国恐慌。南临异军突起,打着灭暴君灭大梁的旗号,包围永城。
而梁简,还在深度昏迷中。
“范伯伯,再不出兵增援,大梁就完了!”梁止心早就心力交瘁,忽哲宇被困永城,那里如今是死人之城。
“如今姜家手握重兵,迟迟不肯发兵,姜郁古那个兔崽子!”范达实在是没想到,姜家会在这时候摆范、忽两家一道。
“他们不就是想尊慕城为新帝吗,听他们的便是。皇兄皇嫂的尸骨还在永城,三哥受了那么重的伤被困在那儿,这样下去……”
“长公主!”范达眼睛一瞪,“且不说皇子下落不明,你三哥登基为帝是众望所归,休要胡说。”
“三哥的命都快没了!”梁止心声嘶力竭,皇兄皇嫂死在永城的消息传来时,她压根儿就不相信。那可是大梁的天子,怎么会那么容易死掉?可是连四哥也这么说,她不得不信。
“再等等,只要达乌肯援兵,就不会有问题。”范达佯装镇定,毕竟是在小辈儿面前,实则心中一点谱都没有。一国之君死于异土,谁能不慌乱。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昏暗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公西意从床上爬起来,看摇篮里的小子依旧酣睡,不满地瞪了一眼。就知道现在睡,晚上哭!
打着哈欠轻轻推开门,看见昏暗里有个人影坐着。
“诚……王八?”公西意仔细看看,没错!
“你吓死我了,一声不吭的。”公西意打开窗户和门,想要通风透气,却被公西诚拦住了。
“这是怎么了?”公西意看公西诚脸色不太对,小心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梁简出事儿了。”公西诚拿开她的手,有气无力道。尽管补了一觉,还是有种气虚的感觉。
“出什么事儿?”公西意一脸关我屁事儿的表情十分到位,这真不是装的。几个月下来已经被宝贝药药折磨的蜕皮,哪有心情了解梁简又怎么了。
“离死不远了。”公西诚看公西意根本不上心,无奈一笑。女人生完孩子都这样吗?
公西意的心跳漏了一拍,死这个字真的不适合孩子他爸。
“你说死和当皇帝,哪个结局更适合他?”公西诚本来不想和蜥蜴谈梁简的事情,但是这几天被梁耀搅和的不得安宁的时候,他时常想,怎么也不能和自己的外甥有什么血海深仇不是?
鄙视地看了公西诚一眼:“你再不喜欢梁简,也不用咒他死吧?”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公西诚不高兴了,他真的很讨厌被人无视的感觉。
看着公西诚的脸色,公西意收起脸上的不正经,沉默了一刻钟。
“发生什么了?”
“还以为你不在意了。”
“他怎么了?”
“从哪说起呢?”公西诚按了按依旧很疼的脑袋,“几天前,在永城上演了一出感人肺腑的悲剧。姜郁冰跳楼自杀了,梁简拦他哥没拦住被捅了,最近感染了瘟疫。梁辰死得不怎么好看……”
后面诚王八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梁简感染了瘟疫……梁简感染了瘟疫……
被捅了可能不会死人,但是瘟疫……
“我出去走走。”公西意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暗处走出一个人,凉如月色。
“二少究竟何意?”何默俊朗的身形,丝毫不输给公西诚。
“给何少主一个答案而已。”公西诚勾勾嘴角,蜥蜴已经给他答案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在告诉他,答案。
“何少主,移步揽月阁。”公西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何默也不再多问。
揽月阁是岛上最高的阁楼,站在上面可以看到美丽的大海。其中最美得景观,就是日落时分。
“二少还是这么懂得享受。”何默感受着温热的海风,笑道。
“何少主能找到这里,方某不会不给面子。”公西诚娴熟地沏茶倒水,“何夏为什么起兵我不关心,他是死是活也和我无关。不过你可是我这荒岛的贵客,我那傻妹妹对你也颇有好感。”
何默脸色一变,公西诚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公西诚手起手落,一杯清茶混着海风飘出香味,“我们来谈谈条件。”
“救何夏,平瘟疫,免战乱……何少主,还真是看得起我。”公西诚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方某人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但有小事一桩,不知何少主?”
“条件你尽管提,只要你肯出手。”这世上没有人比何默更了解公西诚的实力,那是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见识过得实力。
“照顾我妹妹,一生一世不负她”
坐在饭桌前,何默时不时打量公西意。
公西意自认为脸皮不薄,但被这么看迟早会看穿的:“二哥你也真是的,有客人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气氛变得很尴尬,公西意吃饭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这不是客人,这是你未来的老板。”公西诚邪乎地一笑,“你不是让我给你物色工作吗?你也知道二哥我从不用废柴,养得起你这等闲人的,我看只有何少主了。”
“噗……”公西意一口咸米饭喷了公西诚一脸,“咳咳咳……”
公西诚不紧不慢拿出手绢,擦掉脸上的饭粒。
“那个,何公子……”公西意没想到公西诚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何默。
何默看了公西诚一眼,对公西意报以友好地微笑。如果牺牲他一人可换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可以?
尴尬地结束了晚膳,药药的哭声比闹钟还准时。但公西意仿佛听见了最动听的乐曲,药药真是救星啊!
“那个,孩子醒了,我去看看!”连嘴都顾不上擦,撒腿就跑。
公西诚看着蜥蜴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她还不到二十岁,是值得幸福的,不是吗?”
何默此时此刻才明白,公西诚究竟在守护什么。
“我答应你。”一诺之重,达千金。
晚上的海滩,安静又喧嚣。
公西意抱着药药坐在沙滩上玩儿沙子,奈何药药太小,只能呆在妈妈的怀里咿咿呀呀。
何默远远地看着这一对母子,心中感慨良多。梁简被困永城,生死未知。他的妻、他的子却如此安闲地玩耍,时不时传来的公西意的笑声刺激着何默的耳膜。这大概就是皇家的悲凉?
公西意不经意抬头,看见了远处的何默,大声喊道:“这里!Here!”
刚才在屋里太尴尬,没有好好的打招呼,现在应该还不晚。
何默叹气,这是个不错的时机吧?公西诚给的时间并不多。
“药药,叫叔叔!”公西意大笑道。
梁耀小朋友并不懂他妈妈在说什么……人生就是这么难解。
何默笑道:“他多大了?”
“不到四个月呢。”
“长得像你。”
“我也这么觉得。”公西意一丝丝得意,“本以为会更像他爹,他爹就是梁简,你认识吧?”
何默没想到公西意会这么自然地提起梁简,她是今天才知道梁简的处境的吧?却没看出一点儿担心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公西意看何默的表情怪怪的。
“没什么。”何默笑着摇摇头。
“以前啊,我一度以为失去梁简,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公西意说话的时候并不看何默,眼神时刻关注着梁耀的一举一动,“但是生了孩子以后,我竟然冲动不起来。”
“二哥说梁简重伤,感染了瘟疫。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二话不说就冲到他身边去了,哪里在乎什么生死。也不对,以前还是很怕死的。”想起很多往事,公西意笑着摇摇头。
“他会没事的。”何默很少和女人接触,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西意看到何默尴尬的表情,乐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当时你还亲了我呢。”
一句话就让何默傻眼了,他什么时候……亲过公西意!
“你可能不记得了,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公西意想起十二岁那年,可以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吧,“我和二哥去南临,越芒丹把我易容成了你嫂子的模样,在郊外……你不记得了?”
“……”何默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他从没想过真正放手的时候面对的竟不是洛凝,他唯一一次亲吻的也不是洛凝,上天是在跟他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