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罪
死罪
正和殿内,气氛如同雷雨来临前一般窒闷,所有的人都低头不语,连平时窃窃私语的几个大臣,几此也如此达成了协议一般静默无语。
四皇子秦暮言神色阴晴莫辩跪在当殿,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而六皇子则是低头静默站在殿前,不时抬头用目光查看皇帝的脸色。
兵部左侍郎冯玉田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一旁的镇南总督焦用挡下,并用眼色制止。
正和殿内的空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无形的压力让众的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有一人患疾,几次欲咳,都勉强忍了一下来,脸脖涨成了褚色。
“暮倾,六子说的这些话你可认同?”殿上的皇帝声音威严不容侵犯,他虽年迈,但还不至管不住自己的几个皇子,他们几个在暗中互相争斗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摆到这大殿上来闹。
面对众朝臣,他也只能强忍怒火,想尽量公正公平的处理这件事情。
一直跪着不语的秦暮言神色不动,但脸上的线条明显的绷紧,目光比刚才的更加镇定。他抬起头,直言,“父皇英明,自然不会有失公允,既然父皇已经认同了六皇子的话,儿臣不敢忤逆,更不敢质疑理论!”
“你……”
皇帝从金色龙椅上跳起又坐下,他再忍怒火,“那好,四皇子,既然你不服六皇子的言论,那么你就要给朕拿出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确实是六皇子所为。”
秦暮言向来执拗,只要言语出口,必将人驳的无话相接。听到殿上皇帝的话,众人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六皇子脸上带着愧色,上前一步禀道,“父皇息怒,四哥怀疑儿臣事出有因,儿臣不怪四哥。只是那宋京出口诬陷儿臣,造成儿臣与四哥不合,确实是罪该万死。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赐死宋京及一干手下,还儿臣一个公道,也给四哥一个交待!”
“六皇子,宋京和他的手下理应交予刑部审问,再定其罪,怎么可以如此仓皇就论罪处死。况且,冯某手下确实曾看到宋京与六皇子来往甚密,如今这样处理更显得草率,恐怕对六皇子的清白有害无益!”冯玉田英眉紧锁,眸光灼灼地盯着秦宇年,心底的怒火却是因秦暮言而生。
而四皇子,在这朝中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相摆在那里,可是却任凭六皇子颠倒乾坤。
他本受过四皇子恩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冯玉田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来,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兵部侍郎冯玉田,也不过是刚刚得了一个二品官,就如此放肆敢诋毁六皇子的清誉,以后的日子,恐怕如钉板滚身般难熬了。
众人不语,只胡乱揣测着冯玉田今后的结局,对殿上四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纷争到是避而不论,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秦宇年转身,桃花一般的目光在冯玉田的身上扫过,冲着秦暮言微微一笑,似在说,原来你在朝中还藏着这么一个得力手下。
“冯侍郎既然敢说宋京与本皇子来往甚密,恐怕也不是什么手下所言,是你看到的吧!”秦宇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甚至带着极度诱惑,让人不由地想顺着他的话说。
“不错,正是我看到的!”冯玉田此语一出,秦暮言无声呻吟一声,跪在那里闭着眼睛痛苦地说:冯玉田,冯玉田,你果真是有勇无谋的兵部侍郎,上朝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没料你还是沉不住气。
秦宇年优雅踱步至冯玉田的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冯侍郎是新人,有些事情大概没有调查清楚,本皇子在这里不妨给你提点提点。我府上有一名姓宋的护卫,在这之前,我就知道宋护卫和宋京是亲兄弟,但我以为,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所以他们来往本皇子并没有过多的阻拦……”
不过是轻轻淡淡的几句,就将事情抹得一干二净,冯玉田是看到宋京进了六皇子府邸,可宋京去见谁,他完全是凭空揣测。
冯玉田知道此话落地,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急得脸色煞白如纸,一时无言相对。
情急之下,秦暮言跪行上前,不顾已经跪到发麻的膝盖,“父皇,宋京一等人确实可恶,不仅使得我与六父不睦,而且还扰乱人心,不如依六弟所言,立即处斩!”
他本是想给皇帝一个警醒,秦宇年图谋不轨,他手中握有三省兵权,如果一旦造反朝廷根本无力镇压。
至于想扳倒秦宇年,凭着他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沙漠之中的一滴甘泉,力量多大,他心里有数。
没料到冯玉田突然出来替他说话,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秦宇年完全可以凭借此机会除了冯玉田。
事情突然急变,许多大臣的脸色总算是有所缓和,其中一个大臣立刻上前陪笑说道,“皇上,依臣看这件事情全是宋京所为,他借着六爷的名号刺杀四爷,其罪当诛!”
“臣也听说,这宋京不仅勾结沙匪,而且还与金璃小国来往甚密,买卖兵马兵器,行为可疑,实当诛之!”又一个人上前,与之前说话的大臣交换了一个眼色,继而低头静等皇上的话。
“朕就知道,四皇子历来没有主见,听见风就是雨,你也得多学学六子的气度。朕劝你一句,别走你额娘的老路……”说到此,殿上的皇帝突然不再言语,摸了摸大拇指上的扳指,神情有一刻的黯然飘过。
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都觉得四皇子在此时让步非常明智,若非此,恐怕这件事情再谈下去,对他有害无利。
冯玉田则是失望地看着秦暮言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主意,竟然间接承认,确实是他愿望了六皇子。
这样一来,皇上会更加对他不屑,今后恐怕他说话的信度会一降再降。
秦宇年瞧了瞧跪在地上,神色冰冷如石的秦暮言,嘴角闪出夺目的笑意。他走至秦暮言的身边,低身莞笑,那笑意如三月桃花,足可以点亮殿上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声音如春风一般柔丽,“四哥所言及时,既然宋京之言令我们兄弟不睦,那冯侍郎恐怕更有挑拔离间的嫌疑,本皇子到是想好好问问,这冯侍郎居心何在?难不成,就想看到我们兄弟二人相争相斗,璃京不得安宁……”
本伏着身子的秦暮言一听此话,立刻明白了秦宇年的用意,他猛得抬头,用不敢相信的目光望着秦宇年,低声问一便,“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他想说,秦宇年,你是一匹狼。
秦宇年直身,望着殿上对他深信不已的皇帝,用十分轻柔的话说道,“父皇,依我看,凭着冯侍郎这种推理能力,以后不知道还要多少人蒙受他的诬陷,若是这种人能进了正和殿,恐怕天下许多才子都会不服,并且会给璃京留下千古笑柄!”
所有的人都有点同情冯玉田,四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争战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可是没想到他还是愿意做那只出头鸟。
如今六皇子言语如剑,直指着他,谁也不敢为他求情,况且,从早晨到现在,已经在这大殿上站了三个时辰,没有人愿意再拖延下去。
此时如果谁想多事,恐怕六皇子不怒,他们下朝后也会唾弃他。
殿上的皇帝微微打了一个呵欠,原本凝重的神色此时也变得和缓许多,“六子所言及是,兵部右侍郎冯玉田出言不慎,扰乱人心,朕决定将他革职查办!”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众人之声在大殿之内回荡不止,仿佛原本的雕塑在这一刻突然被注入了活力,个个精神都充沛无比,不再耷拉着脑袋。
秦宇年也抱拳低头,“父皇英明,时候也不早了,父皇也该下朝了!”
如果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皇上定要发怒,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让他尝尝鞭笞和牢房的滋味,可是秦宇年是他最爱的皇子。
“也是,不知觉间已经三个时辰了……只要你们兄弟和睦相处,朕少用几次早膳也不妨事!”说罢,低声吩咐一旁的内监,片刻之后,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大殿里的沉闷,“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平日里听得刺耳的内监声音,此事却十分贴切,人们有如被大赦,待皇上离开龙椅之后,所有的人都迅速散了。
秦暮言用胳膊支撑着身体,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听得耳旁有脚步声,秦暮言抬起手沉声说,“退朝之后,我会让薛超送你一千两银子,你带着银子去你想去的地方,离京都越远越好!”
“四爷,都怪我没用,今天的事情……”
“这不怪你,人之常情……以后你要多加保重,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入朝为官,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可写信给我,我会想办法资助!”秦暮言抬头看了一眼冯玉田,不戴官帽的冯玉田突生老态,像是短短的时间就老了十岁一般。
如今,他担忧的不是别的,而是冯玉田的性命。秦宇年的手段,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