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脸
“他呀，两年前生了场大病，腿脚不利索了，就呆屋里头……”她说得很自然，逻辑清晰，神色也没有半点病态，就好像煞有其事似的。说着，说着她眼神迷离起来，就在林曼天都紧张起来时，话说要是突然病发什么的就不好了。好在她很快就回了神：“你们别客气，吃完了厨房还有。”她松了一口气。
“不用，婆婆，大爷他在里屋？”林曼天试探的问。
宋婆婆笑了，“他就在沙发上啊。”
三个人战战兢兢地朝着沙发看去，坐在沙发上的，只有空气！
“婆婆！大爷他是在打盹儿吗……”楚宁咽下了最后一口饼，颤微微地问道。
“他这不是也看着这里吗？”
纳尼？！三个人的内心旁白充斥着惊心动魄的失声尖叫。
“那啥……婆婆，不用了。”唐邑道，估计是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宋婆婆不知道是装作没听见还是误会了，说道：“来来来，年轻小伙子别害羞。”说着就起身要带他们，“人老了就是爱热闹，他年轻的时候少言，但是老了就不例外了。来，你们跟他聊两句。”
沙发上空似乎凭空就多出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里看。
宋婆婆已经独居两年了，这是唐邑后来打听这里的住户得知的。宋婆婆平时就爱做做家常菜，总是很热情的邀请邻里，但是大家一般总会婉言拒绝，因为宋婆婆总会介绍她死去的老伴，说话的时候八句五句都离不开老伴。住在这里的人不说避讳这些，光是坐在这里对着空气侃侃而谈就足够有挑战性了，如果是有人说破了宋婆婆老伴已经过世的事情，她也会固执地认为别人是糊涂了，所以渐渐地大家都会选择避开不谈此事。宋婆婆也就这么一直认为自己的老伴还活着，就这么过了两年。
沙发空荡荡的，上面放着件外套，一旁还放着一碟子的烙饼。
几个人围着沙发，宋婆婆对着空气介绍了一番，又讲了好多，她讲大爷年轻时候的事，还是不是提到唐邑，林曼天他们。气氛诡异到了极点，让人不寒而栗。
“婆婆，您别讲了，大爷他……”楚宁忍不住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楚宁平时胆子是小，但是他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宋婆婆没有半点恶意。他是个感性的人，他看到老人那样，就忍不住怜悯，忍不住心疼。看到老人讲得那么开心，他又不忍心揭穿事实。
话说到一半，林曼天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示意他停下了，然后说道：“婆婆，你儿子平时来看你俩吗？”
这时候老人才停了下来，就像上了发条的木偶终于失去动力，停了下来。她想了想，说：“他们那顾得上我呀，不过，好在有老头子陪着，日子还是可以过好。”说着，她就笑了，是真的满足的笑容，还是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苦笑？
空巢老人，宋婆婆一直以为自己过世两年的老伴还活着，这是一种精神疾病，临床有不少这样的患者。老人最怕的莫过于孤独，林曼天也不止一次处理过老人空巢引发的纠纷。宋婆婆的病理论上是要治，可是治好了又能怎样？她会快乐吗？
楚宁心情顿时跟着灰暗了许多，垂着头，刚想说什么，突然惊恐叫道：“啊！眼睛！那双眼睛！”
原来就在靠墙的沙发的夹缝里，躲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这里。这东西被楚宁一声大叫，惊吓程度丝毫不亚于楚宁，它身子一缩，箭一般就弹了出去。
只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沿着沙发的角落飞窜，最后扑到了一双脚边。那是宋婆婆的脚，她见状俯身就把它轻轻抱了起来，没错，这是一只猫。
一身的黑色毛发，尤为醒目的是后脚的地方裹着白色的绷带。宋婆婆拿手指挠了挠黑猫的下巴，它这才安静了下来，原本炸起来的毛都伏了下去。
“队！就是它，我昨天晚上在仓库里看见的眼睛就是这小东西的！”“我就说我当时真没看错。”楚宁说道。
“那你们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林曼天指着黑猫腿上的绷带，说：“俗话说天下黑猫一个样，但是这只你不会忘记吧？”
“队，不会是下午撞的吧，还有，根本就没这句俗话好吧！”
“哎，原来是你们撞的，我说刚怎么见它腿上有血。你们怎么也不救治一下，可怜。”宋婆婆心疼道。
“哎，真是对不起，原来是您家的猫，当时我刚想看看它，谁知道我一靠近它拔腿就跑了。”楚宁解道。
“这也不是我养的，应该是附近的野猫，经常在楼里晃荡，我没事就喂了点东西给它。老头子也不反对，就这么惯着它。它倒是也通人性了，受伤就来找我了。”她砸吧着嘴说完，就笑了，看来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
老人怀里的猫似乎听懂了话一般，闭着眼十分乖觉的样子，还撒娇地用脑袋蹭了蹭宋婆婆的手臂。场面一派和谐，似乎刚刚的惊恐的氛围只是错觉，猫咪盖着的眼皮突然往上一掀，突然开了眼！一双殷虹的眼珠子朝这边挪了过来，它在看着这里。猫咪十分漂亮的眼，玻璃般的质感，深深的血染的瞳仁突然一缩，跟着整只眼睛都瞪大了！这麽一个生猛的表情如果是人作出的倒还可以接受，但是如果是一张猫脸做了个本该是人做的表情，那就该让人毛骨悚然了。话说林曼天他们居然被一只猫瞪了，一股诡异的氛围悄然升起。
猫一直以来都相传有通灵的能力，特别是黑猫……
吞没一切的黑暗里悄然出现一双眼，两点幽光，后面愕然是一张狰狞的猫脸！这猫太像人了！还是说，宋婆婆一直觉得活着的老伴确实没有离开，他的幽魂就附着在了流浪的黑猫身上，默默地陪伴着她！林曼天突然想起来，刚刚宋婆婆说着大爷在沙发上边歇息的时候，那只猫就躲在底下！
“婆婆，这猫有名字吗？”林曼天问。
黑猫的耳朵转了一下，听到了什么，突然从宋婆婆的怀里跳了下来，走了。
宋婆婆说：“也没什么名字，就小猫小猫地叫惯了。”
还好，林曼天突然有点害怕，如果这只猫有个人的名字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