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
案发现场在三楼506号房门里，至于为什么是506而不是306，林曼天也没兴趣追究。只见506门外面缠着一些醒目的封锁线，屋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进行取证。
林曼天一行三个人正要拐进到门里，这时，走廊一旁突然冲出一个人。
此人一脸的阴郁，他拦在了林曼天面前，张开手臂堵住了只有三人宽的廊道，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他说道：“警官，让我再进去看看。”
“你就是死者的哥哥？”林曼天看着眼前的人，他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一脸衰相，表情略带呆滞，必定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才会这样；他身上的衣衫凌乱，面容憔悴，身上落的雪花没有融化，应该在户外呆了很长的时间了，想必一大早就已经守在这里了；再加上他刚才那句话，林曼天确定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死者肖淼的哥哥肖磊。
“对，是我。我，想再看看她，她不会是自杀的，警官！”肖磊说时，脸上挂着悲伤，眼神暗淡，呈现的是一幅十分痛苦的表情。林曼天看了他一眼，一丝恐惧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但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确实，亲人的死亡确实很难让人接受，只是那一瞬的恐惧不知从何而来，让人不解。
“你也用不着急，这不是刚要调查吗？他杀自杀都还没有定论。还有，现场需要保护，你不要乱跑。如果想看你妹妹的话，过几天你上停尸房见吧。”林曼天说着伸手朝外摆了摆，示意肖磊让出路来。
一旁的大个子楚宁也忍不住开口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洗个脸刷个牙，填饱了肚子，没准儿那时候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警察小姐，死者是我的妹妹，我对她是最了解不过，况且我还是第一个目击者，我是写书的，心思还算缜密，相信我对你们的调查会有很大的帮助。”肖磊用恳求的目光看了看林曼天，随即又看着一旁的楚宁。
林曼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肖磊看来，这一举动放佛就是一丝曙光照在她的额前……林曼天又说道：“你也用不着在我这儿求职，想应聘上警局去。小罗，待会儿带他回警局录口供。”说完，她抽出手打掉了肖磊的手臂，硬是闯了过去，直接进了现场，后面的楚宁、小罗也紧跟其后。
留下肖磊失魂落魄的身影，此时，他眼里闪过了失望的表情，但他很快有收拾好了刚刚的心情，反身，闪进了隔壁的一扇门里，“砰”地一声，门就被死死关上了。
三人戴上了手套，走进了506房，只见这是个不大的空间，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厅、卧室、浴室、厨房、餐区一应俱全，是个很标准的出租房样式。房屋里的物品摆放整齐，被打扫的十分干净。就在不远处的照片墙上，相片满满贴了一墙，林曼天走上前，上面大部分都是关于两个女孩的独照、合照，记录的一些日常，旅行的照片。
林曼天转身在屋里扫视了一遍，一些生活用品不仅都是双份的，而且风格迥同，这分明是住着两个人的地方，她回头问小罗：“住在这里的另外一个人呢？”
“不知道，一直没出现过，我们这边也联系不上。”
“尽快联系上对方。”林曼天说着。
客厅卧房都有工作人员忙活，唯独卫生间空荡荡的，虚掩的门里满是落寞。
一般来说，在X县这种小地方，平日里就没什么事故，极少发生这样的命案，所以即使是在警局里面呆了几年的警察都未必有处理这种凶案的经验。在没有法医的情况下，这些警务人员更是不敢随意触碰尸体。
林曼天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四面贴满了马赛克瓷砖，表面微泛黄，有点显旧，但是看起来还算干净。放眼看向浴缸，这场命案的主角——一个女孩躺在满满一缸的血水里，格外的刺眼，就在离她头上几尺的地方，有一方窗户，外面的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透过紧闭的玻璃，几缕阳光错落地散在她的尸体上，仿佛时间在这女孩身上停留，促成了一副描绘死亡的油画。
肖淼头靠着浴缸沿，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躺在里面，浴缸里注满了水，因为房间里的暖气还开着，所以这些血水没有冻结，但早已跟尸体一样冰凉。她身上穿着一身浅色的睡裙，因为血水的浸染，变成了红色。黑色的长发浸染了血水，凌乱地披散在身上，表情已经僵硬，她的眼皮将褪色的眼珠子死死盖住，临死前的景象早已消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林曼天仔细观察了尸体身上的尸斑，再根据尸体的僵化程度，粗略的估计，死亡时间至少是十个小时以上了。
尸体僵化，泡在水里，周围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死亡的味道。
“队，这不是尸臭吧！”楚宁脸色微白，他捏着鼻子。
“傻叉，她不过才死十几个小时，是不会有尸臭的。”林曼天懒得解释，训斥了楚宁一番，楚宁在县支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了(呆得最久，约摸两年多了)，说起来也吃了警察局里那么多年的干饭，至今依旧是个糙汉子，对于这些作为一个刑警应该知道的常识仍是一概不知。这也是楚宁在这个毫无竞争压力的小县城里干了两年，都不见升职的原因吧。但也好在头脑简单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野心，县支队里悠闲的小日子反而让他过出了一种十分滋润的感觉。
“这应该是卫生间用了太多清洁剂的味道。”小罗在一旁解释道，他看见楚宁白的同纸一样的脸，说道：“楚宁，你不用那么紧张，要是不适应，就出去外面候着就行。”
林曼天观察了一下四周，洗发水、洗面奶、沐浴露等等瓶瓶罐罐一览无余，单单没有厕所清洁剂类的用品。
一边的楚宁听到小罗的话，虽然早就极度不愿和死尸共处一室了，但是如果就这样顺了小罗，岂不是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害怕得味觉失灵这种丢人的事。
楚宁在刑警队里，也算得上是上得了山，下得了海的猛将，每每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一马当先。他不惧危险，不怕高，不怕血，不怕虫的，却独独怕死人这种事情，不管是尸体还是纸钱，只要是关于死的东西，都能让他噤若寒蝉。
于是他掂量了一下轻重，十分不自然地留了下来。
他壮了壮胆，也学着林曼天，半蹲在浴缸前，研究起尸体来。只见一把不锈钢制的水果刀插在肉里。楚宁也并不是害怕血腥，只是周围似乎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开裂的伤口，翻出的血肉，长期暴露在空气之中，已经发紫了，就像晒得半干的腊肉，触摸上去，虽然还没硬透，但是已经没了活生生的血肉所具有的灵动，似乎有点恶心了，楚宁一阵心惊肉跳，他别开眼神去，说道：“啧啧啧，这个死法也太……”
“这种死法极为痛苦，”林曼天说着，轻微翻动尸体，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像这样胃部受创，会导致胃酸流出，慢慢溶解其他器官，如果出血量不大的话，死亡过程会很缓慢，可达二十几分钟。当然，这也只是理论判断，她出血量不小，具体的死因还是需要法医鉴定。”
这时，林曼天发现浴缸里还有一样东西沉在水底，在血水里的分辨度很低，要不是她反动尸体时，水被搅动，恐怕发现不了。她捞起来，“是个药瓶。”
“这是什么药？”楚宁没看懂，问道。
“这是盐酸氟西汀，也叫百忧解，一般是用来治疗抑郁症的。”林曼天把瓶盖拧开，里面空空如也。
“既然选择这个死法，为什么还有吃这个？”楚宁问。
“会不会是太痛苦了，死者无法忍受，就想通过百忧解加快死亡？”小罗推测道。
“你说，这药吃多少能死人啊？”楚宁是个大嗓门，有点聒噪。
似乎是嫌楚宁吵，林曼天瞪了他一眼， “也不多，你就吃个七八斤，准能撑死。”
楚宁见势只好闭了嘴。
林曼天起身，在四周转了一圈，四处探视了一番，意味深长说道：“恐怕是他杀的可能性更大些。”
太阳不知不觉又往正午的方向爬了几步，窗口的几缕阳光打在了楚宁还有小罗两个人迷惑的脸上。“为什么呀？”
“这个卫生间还充满了厕所清洁剂的味道，你们再看看这个地方不说洁厕灵，怎么会连洗洁精的影子都没有？”林曼天说道。
“难道是，凶手用来清洗血迹！”楚宁恍然大悟。
林曼天：“一个人捅了自己这么深的一刀，血迹就会喷溅出来，你们看这里干净得厉害，如果说是自杀，那在捅完自己指之后，还能忍者疼痛和失血过多造成的意识模糊把浴室打扫干净，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这个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吧，也不排除只是死者自杀之前整理清洗了住处的可能。”小罗表示难以信服。
“没错，所以我说他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些清洁剂确实是用来清洁的，可能是出于死者个人的一些观念。至于可能性没有各占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这里还有很多疑点，比如，客厅里摆设并没有被可以清理打扫过的痕迹，为什么单单是浴室？再者这个刀深入死者的腹中，捅得干净利落，如果是自杀，对自己都那么不留余地的人，都要死了，怎么还会吃这药？最后，还有一点，她的室友为什么迟迟不出现？”林曼天继续分析道。
一旁的两个人顿时都若有所思的齐齐点头。
“现在有个最简便的检验方法，小罗，你把外面的几个法政叫过来，把卫生间的地板墙面都做一遍血迹测试。”
检测结果证实，卫生间的地板上有血迹反应，也就是说这里曾经出现大量的血，这也证实了林曼天的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