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1)
闵嵇顺手解决了攻过来的精兵,沉声道:"能闯到这里来算你有本事,只是不知道就算我答应放你们离开,你是否愿意走?"
闵嵇一到,守兵似打了鸡血般勇猛,情势瞬间逆转,王岳翎一击未得手想再抢走王昀祁简直难如登天,父子俩明明隔着不过一丈的距离,却身处两方阵营没有团聚之机,王岳翎心头气血翻涌,为失去的机会痛惜不已,闻言他薄唇一抿,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他退回莫正高身旁,戒备的看着闵嵇,此人不是信口胡言之辈,他如此信誓旦旦怕是早已成竹于胸,究竟是什么让他这样自信?
几个月不见,闵嵇依旧如初见般气势逼人,不同的是,他比以前更沉稳了,浑身的煞气连他在一丈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刺骨的森凉带给他极大的威胁之感,垂在身侧的拳头暗自紧握,就在日前他还未将闵嵇当成劲敌,可现在看见他,他才惊觉他成长得太快了,快得让他措手不及,又是那么的让人不安。
闵嵇无声的嗤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物展开,道:"字面上的意思,看见了这个,你若想走我绝不阻拦。"
米勒看着他手上几张写满字迹的信件,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听他要把王岳翎放了,急道:"冉罗,我们好不容易......"
"安静。"闵嵇冷沉的看了他一眼,米勒一抿唇,不再作声。
寒风透过帐帘的裂缝吹进来,扬起闵嵇手上的纸张猎猎作响,一遍一遍,似在提醒王岳翎那是他无法违逆的催命符,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
王岳翎看着他手里的纸张,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在威胁我?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
闵嵇沉声道:"这还要感谢你把机会送上门来,不然我又怎么能威胁到你?不瞒你说,从你帮助答纳尔开始我就等着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能,我高估你了。"
王岳翎的拳头握得咔咔直响,闵嵇怎么会不知道,他姗姗来迟还不是因为贪恋苏卿,能拖延一日,一年的赌约他就多了几分胜算,可如此他却用无能讽刺他......
王岳翎心头冷哼一声,闵嵇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嫉妒他能拥有苏卿这么久,果然嫉妒的男人就是面目可憎。
"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王岳翎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
"这些信件清楚的写明了你与单裘勾结的事实,一个四品高官跟边境武将勾结,若是让你们中原的皇帝知道,他会怎么想?私自屯兵?意图谋反?这个罪名定下来,你的官运也走到头了,不仅有性命之忧,还有可能祸及满门,荣华富贵高官权势都成了过眼云烟,你,舍得吗?"收起手中的信,闵嵇直视着王岳翎,带着半嘲讽的口吻冷冷道。
王岳翎浑身一颤,他早就知道跟单裘来往密切对他影响巨大,这步棋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能走,可他实在不想将苏卿拱手让人,这才铤而走险动了这颗棋子,虽然有风险,但是他相信鞑靼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跟中原开战,不仅因为鞑靼内讧不断,更因为有闵嵇在,他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故土生灵涂炭,遭受战火纷扰,从单裘那得知他被数次骚扰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消息让他确定,闵嵇不会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挑起战火。
可他万万没想到,闵嵇长久的等待竟是为了这一刻,趁着他倾巢而出后方空虚时抓住他的把柄,面对面的跟他谈判!
没有什么比蛇打三寸这种致命威胁更让人不安,闵嵇成功的抓住了他的弱点,他身在鞑靼明明有大把时间可以派人去找出刘峥嵘的驻扎地,找出他与单裘勾结的证据,可就算找到了,他远在京城,所能承受到的压力和危机感远远不如面对面来的强烈,他抓了他的儿子不仅是为了掣肘他,更是想逼他来此。
如此大费周章分明是要他亲口认输,要他承认他败给了他,他要光明正大,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力量把苏卿从他身边夺回!
这是身为男人的骄傲,王岳翎感同身受,可就是因为能理解,他才会这般的愤怒不甘。
莫正高的脸色早就白了,谋反啊,这个罪名定下来人头落地都是轻的,只怕还要坐连九族,满门抄斩,想起这个后果他就后背发凉,惊惧的道:"大人,我们和谈吧,跟他作对的代价太大了,咱们输不起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什么恩怨来日再讨也不迟,不要为了一时意气而丢了性命啊。"
周围的精兵都有些躁动,谋反这个罪名实在太大,大得让人难以承受,没想到一场突袭居然换来这样罪名,精兵们心生胆怯,已露退意。
闵嵇见王岳翎始终不表态,抬掌一击,阿里见状忙转身出帐,不一会儿抓来一个人,那人身上遍布刀伤,鲜血淋漓,满头的冷汗混着血腥黏在脸颊上,看起来狼狈不已,可莫正高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刘大人!怎么会这样?"
乌木托得了闵嵇密令,闯入营地找寻王岳翎跟边境武将勾结的证据,彼时所有精兵倾巢而出,只留下几十人看守营地,乌木托等人顺利潜入刘峥嵘的主帐,将里边还未来得及销毁的信件搜罗一空,外加绑了刘峥嵘严刑逼供他指认王岳翎,找齐人证物证,就是为了防止王岳翎抵死不认账。
刘峥嵘被凌虐得神志不清,见阿里又来抓他,还以为他要继续施虐,忙嚎道:"英雄,英雄饶命啊,我该说的都说了,王岳翎跟单裘来往密切,私自调兵意图挑起两族战争,有屯兵谋反之嫌,罪不可恕,我都说了,英雄你就饶了我吧。"
莫正高又怕又气,咬牙道:"刘峥嵘你这个窝囊废!你居然敢出卖我们!你以为这样说就能逃一死了吗?"
刘峥嵘神志不清,根本没把莫正高的话听进去,只一个劲儿的重复刚才的话,那锥心刺骨的话一遍遍响彻在王岳翎脑海,让他遍体生寒。
闵嵇让人将刘峥嵘带下去,沉声道:"你若是舍得这荣华富贵,我可以放你走,包括你的儿子,相反,写下和离书,你依旧是风光无限的朝廷高官,坐拥金钱权势,受万人追捧,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你如何抉择?"
王昀祁在一旁听了许久,心情从一开始的激动愤怒到现在已是百味陈杂,这件事关键只在苏卿身上,只要他父亲肯点一下头,把和离书奉上,以闵嵇的性格来看肯定不会为难他们,他们父子俩就能安全无恙的离开这里。
但是父亲堂堂一介男儿,真的能做出卖妻求荣的事吗?年幼的他都觉得这种事极为不齿,如果做了,还是男人吗?
可父亲汲营多年,为太子卖命多年,一年到头忙着永远忙不完的公务就是因为热衷权势,追求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甘愿放下多年的努力受缚于儿女私情?
苏卿虽重,却终究敌不过权势的诱惑,更何况还有谋反的罪名做威胁,王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命全系在王岳翎的决定之上,会做出什么抉择,王昀祁心中了然,无奈的垂下了眸子。
莫正高知道两人有私怨,至于是为情还是为仇还不清楚,一听闵嵇要求他写下和离书,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催促道:"大人,做决定吧,不过是认输而已,人生在世不是每次都能赢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人还年轻,根本毋挂怀这小小的一次失败,再说了不就是女人吗?凭大人的权势地位要什么女人没有,既然他要就给他吧,赔上身家性命跟他争一个女人实在不值当啊。"
是啊,只是认输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性命权势之前,小小的屈服实在不值一提,可他一低头便真的要把苏卿拱手让人了,输给闵嵇他不甘心,输了苏卿他更加不甘,可世上从来没有两全之事,想要拥有必须要有所取舍。
短短一刻却仿佛过了一世那般久,王岳翎闭了闭眼睛,开口道:"拿纸笔来吧。"
即便心中已有答案,可真正听到这句话时,王昀祁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痛,不知是为那被无情舍弃的女人还是因为父亲对命运的屈服。
闵嵇一个眼神示意,立即有亲兵找来纸笔呈在王岳翎面前,他缓缓执起笔,明明极轻的份量却沉重得连心都为之艰涩,一笔笔一字字,落下的每一道痕迹皆诉说着心头的不甘和无奈,重重复重重,待最后一字落下,心头的温暖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