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辛亥之变(八)
袁世凯、徐世昌、陈克,这三个人在未来海关的设计上可以说相谈甚欢,袁世凯觉得自己又找回了年轻时候与盛宣怀、严复等李鸿章北洋时代谈论大事的感觉。那时候大家都是一群铁钢洋务派,不是留洋归来的,就是各地兴办洋务的干将。那时候众人都是盛年,思路敏捷,精力充沛。面对纷繁的事物,也有朝气有闯劲。都觉得能澄清天下,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不过时过境迁,甲午海战之后,李鸿章大人被迫下台。袁世凯却成了新北洋的首领。而戊戌变法,庚子事变接踵而至,当年的老兄弟现在早已经四分五裂。依旧能称为袁世凯铁杆的也只剩下徐世昌一人而已。
袁世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不过是谈到了晚上12点,他就觉得精力不支,眼皮有点打架的感觉。徐世昌也好不到哪里去。而眼前的陈克依旧思维敏捷,注意力集中。谈论事情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陈克对任何环节都没有丝毫的想当然,并没有丝毫指望别人的态度。
“文青,天晚了,不妨今天就在我这里住下吧。”袁世凯忍住打哈欠的感觉,尽量用坚定的声音说道。
“这会不会打搅了?”陈克对这时代的规矩并不熟悉。反正在21世纪,不管晚上high到几点,有多累,他可是都要回家睡觉的。
“不妨事,菊人今天也住下吧。明天咱们接着再谈。”袁世凯答道。
“这……”陈克还是有些不确定。
徐世昌笑道:“文青,你这来来回回的让谁看呢?既然要谈,咱们就不妨把事情谈完再走。明天我和大总统都不出门,咱们好歹把事情谈出个眉目来。”
这话比较合理,陈克只是不习惯在别人家住,但是眼前三人的身份,能聚到一起谈事已经能够决定中国未来的命运,哪怕不是谈事,随便聚在一起说说话,也已经能引发无尽的猜测。陈克在袁世凯家进进出出的,外头的传言天知道能有多大。
“那就打搅大总统了。”陈克笑道。
“到我这里就是客,不用大总统大总统的这么客气。我和你老师严复都是老兄弟,叫我声伯伯就行了。”袁世凯用颇为家常的语气说道。
陈克连忙说道:“大总统,既然是谈公事,这称呼就不能乱了。我自然是该叫您伯伯。可是我这人不懂规矩,若是说的地方不对,让别有用人的别人听到了,只怕那些家伙背后说您公私不分。还是叫大总统不会出错。”
“文青太客气了。”嘴上这么说,袁世凯的语气中却透漏出很以为然的感觉。其实听陈克称自己大总统,袁世凯心里面也觉得这种明确了地位的称呼很应该。
袁世凯家颇大,陈克与徐世昌各住了一个院子。徐世昌自然不怕袁世凯会加害,他的随从在外头。但是陈克的警卫员们可没有那么轻松,他们紧紧的守住了院子。而袁世凯的护卫们又从外头防备着陈克的警卫。一晚上就这么外松内紧的过去了。
;值戊戌变法,徐、袁都参与了维新运动。但在关键时刻,当新旧势力交锋、维新势力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掌握军权的袁世凯身上时,袁世凯却听信了“军师”徐大哥之言:“旁虽一国之主,然当政日线,势力薄弱;后(西太后)则两朝总持魁柄,廷臣疆帅,均其心腹,成败之数,可以予卜。与其助帝而致祸,宁附后而取功名”。徐世昌一言九鼎。袁世凯深以为然,遂向荣禄告密。在义与利的选择上,徐、袁很现实地选择了趋利避害。二人均以戊戌六君子之血染红了顶戴花翎,从此深受后党恩宠,平步青云。
现在徐世昌非常明白的感受到了,北洋和袁世凯的命运此时已经到了另一个重要的关头。陈克提出的商业贸易计划看似是让中央掌权,实际上确实在确定未来中国的命运。这种气魄实在是令人佩服,但是陈克以地方试图指挥中央,这种态度已经触及了袁世凯的底线。但是这不足一天的接触中,徐世昌同样感受到了陈克身上那种强硬的态度。如果袁世凯不会让步的话,陈克更不可能让步。
“文青,今日不妨先谈到这里把。”徐世昌说道。
“也好。”陈克也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直奔死胡同而去。人民党是来寻求合作的,而不是向北洋屈膝投降的。陈克作为人民党的领袖,他自然不可能对此有丝毫偏差。
“大总统,我想说的已经基本说完。还请您给斧正一下。”陈克说道。
袁世凯沉吟了一阵,突然脸色变得温和起来,“文青,你所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北洋的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你写一份东西递上来,我详细看看。”
“我已经准备好了。”陈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头掏出一份文件。这是他准备的整体计划。
袁世凯笑道:“看来文青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那就留下我先看看。”
话到这里已经足够,陈克把文件给了袁世凯然后就告辞了。袁世凯也没有挽留,只是让徐世昌送陈克到门口。
徐世昌自然不会提醒陈克什么,他只是礼貌的把陈克送出大门,就回来找袁世凯。一进书房,却见袁世凯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大总统,陈克已经走了。”徐世昌说道。
袁世凯睁开了眼睛,他用一种稍带疲惫的声音开口了。这不是袁世凯装出来的,与陈克谈了这么久,袁世凯真的感觉到了疲惫,“菊人,你怎么看陈克?”
“此人绝不是好相与的。”徐世昌叹道。
“那陈克所说的可否合作?”袁世凯问。
“……”徐世昌愣住了,他没想到袁世凯居然这么问。
陈克的家人上午已经提前回到了人民党的驻地,陈克一回驻地,同志们都松了口气。听陈克介绍了具体的情况之后,陈天华忍不住问道:“陈主席你觉得袁世凯会不会答应合作?”
“这个么就看袁世凯到底准备依靠谁了。如果袁世凯准备依靠欧美列强,他就会与欧美列强合作。如果袁世凯愿意靠自己,他想不合作也不行。”
“难道袁世凯准备学习我们根据地不成?”陈天华很是意外。
“他肯定毕竟我们的革命事业主要是管好自己。至于敌人的很多具体反应么,他们在现实面前根本没有更多选择。”
听了陈克的话,陈天华还是没有足够的信心,“按照陈主席你所说的,双方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区别就在于无产阶级革命的觉悟。”陈克依旧老生常谈。
“把无产阶级介绍的更详细些。”陈天华对无产阶级始终没有概念。
“我指的无产阶级有两个条件。第一,在物质条件方面,社会化大生产已经成为社会主流生产模式。第二,在意识形态方面,个人的认识角度以社会生产为核心,而不是以个人的自我认知为核心。”
陈天华与严复在意识形态方面已经超脱了个人为中心的程度,但是谈及物质条件,他们的确没有陈克的眼界。不过陈克既然是以能力与眼界方面的极大优势才获取的人民党领袖地位,两人并不去质疑陈克的话。
“无产阶级并不是穷光蛋,认为穷就是无产阶级的特点,这是对无产阶级的一种错误观点和污蔑。这个无产,是指没有占有资产,而不是说没有家产。”陈克以前基本都是照本宣科的阐述革命理念,但是这次对无产阶级的解释,真的是他自己考虑的成果。虽然基本理论还是马克思与毛爷爷的那套理念,不过推导出的结果却有些不同了。至少与陈克看过的书上的解释有些不同。
“既然作为一个劳动者,在未来复杂的大规模社会劳动中,那就只可能完成一个环节的工作。单凭一个环节就要拥有该项社会劳动的所有生产资料,这摆明了不合理。这才有了生产资料公有制与私有制之间的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