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受
十来天的时间眨眼即至,然而去佛陀寺避避的想法付良蒂却始终未能真正提上日程。就像是自虐般,明明看着锥心刺骨,却依旧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偶尔尽是有种变态的自虐快感。
婚期越接近尾声,颜如玉也越忙,尽管很多事情都不用他亲力亲为的打点,但有些必要的还是得他亲自去忙,每日早出晚归,两人同出一个屋檐,相处的时间却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是付良蒂睡着颜如玉出门,颜如玉出门付良蒂睡着,这样的相处模式,不禁让人生出一种两人同处两条共同延伸的平行线,明明近在咫尺,却有着远在天涯的无力感。
像今天这样面对面打个照面的时候还真是没有,本来是件值得人高兴的事情,然而却因为眼下正在进行的事情而尴尬的有些无所适从。不为别的,只因颜如玉正在裁缝师傅的帮衬下试穿刚赶制好的新郎服。
视线相触的瞬间,两人几乎同时面色一僵。
“真好看。”良久,还是付良蒂笑着打破了尴尬的沉默,然而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良蒂……”
“真好看。”喃喃着,付良蒂含笑的目光始终流连在颜如玉笔挺喜庆的新郎服上,火红,耀眼,器宇不凡,“真的……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啊,只是,不是为自己而穿罢了。含笑的美眸盈满柔和的水光,那哀伤的强颜欢笑,竟是让人心尖都为之震颤。
哗啦一声,颜如玉撕烂了身上的新郎袍服,脸色铁青的扔在了地上。
付良蒂含笑的目光随着那撕裂的动作瞬间滞住,那眸底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缓缓碎裂成殇。
“太,太子息怒!”
裁缝师傅噗通跪倒在地,浑身都因颜如玉突然爆发的情绪而瑟瑟发抖。
“难看死了,从新赶制,也不用再拿来本太子试穿,就照这个尺码做就行了!”颜如玉疾言厉色的吼着身边吓得几乎快要瑟缩成团的裁缝师傅,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付良蒂瞬间苍白的脸。
付良蒂目光极其缓慢的移到那堆被撕烂的新郎服上,抿了抿唇,然后转身就走。
“良蒂!”见状,颜如玉情急踢开挡路的裁缝师傅,当即追上去一把拽住了付良蒂的胳膊,愣是强行将人扯着转了半个圈,最后稳稳落入自己的怀抱,“你……”
“听说京郊有座佛陀寺不错,我打算去哪里礼佛上香,应该会呆上一段时间。”本来一直犹豫不决,却没想到下定决心需要的勇气却只是这么一瞬间而已,付良蒂淡淡的笑了,抬眼直视着颜如玉的眼眸。
“你要走?”颜如玉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显然是极度不愿意的。
“也就十来天而已。”付良蒂道,“这个时候,我留下,本来就很尴尬。”
“可是……”
“如玉,我很难受。”知道颜如玉自是不肯的,付良蒂打断了他的坚持,“我能理解你的身不由己,什么都可以理解,什么都懂都明白,可是如玉,让我每天看着府里上上下下这些张罗,满目的大红囍字大红灯笼,眼睁睁看着你为他人穿上新郎服,我明知道不应该,可是还是很难受,看着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难受。”
“既然让你这么难受,那这婚不成了,大不了我不做这个太子,不做这颜如玉,我还是崔哥儿,我带你离开,我们走的远远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玉,你心里很清楚,你现在的身份,哪是说走就走得了的。”付良蒂摇了摇头,打断颜如玉的意气用事,笑的很是苦涩,“我们一起的事坏了皇上的局,他要能念及骨肉亲情或许放咱们一条生路,若是不能,我们只会被趁机赶尽杀绝,还有摄政王,他在你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岂会容易说不干就不干,还有你义父留下的那些‘朋友’,他们又能同意么?还有你收养救下的那些孩子,他们又该何去何从?走不了的,就算你现在舍弃一切不要不管,我们已经没有后路了。”比起颜如玉,或许旁观者清的付良蒂更为看的通透,他们要真一走了之,不说皇上会趁机赶尽杀绝,就连摄政王也会动杀机吧,不同的是,前者杀的是两人,后者会将自己这祸水更解决掉,彻底断了颜如玉的旖念,让他彻底变得狠心冷情,而这些,都不是付良蒂愿意看到的,她信奉的不是逞匹夫之勇,要嘛全身而退,要嘛就拼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些,颜如玉或许没付良蒂看的通透,但又何尝不知其中深浅,深陷泥沼,确实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你会回来的吧?”颜如玉语气里难掩懊丧颓败,说到底,还是顾忌着付良蒂会因此一去不回。
“会。”付良蒂答的毫不犹豫。其实付良蒂认为自己最好还是彻底离开,然而,心已被束缚,天涯海角,何处可容身?更何况,她也不能自私的扔下颜如玉一个人。
“那好。”得到肯定的回答,颜如玉这才松口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还有两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付良蒂声音很低,却是字字泣血,“我打算,明日一早便去。”
“行,我亲自送你。”颜若尘深吸了口气道。
“我自己可以……”
“我送你。”颜如玉坚决道,“只有我亲自送你过去,我才会放心。”
“好吧。”付良蒂点了点头。
“良蒂……”叹了口气,颜如玉不禁收紧了怀抱,感受着怀中人明显消瘦的腰肢,有那么一瞬间,心疼的恨不得将人就这么紧入骨血融入身体,这样,或许就可以痛她所痛,苦她所苦了吧?真是糟糕啊,明明说好让对方幸福的,然而贵为太子,却给不了预料中的荣华富贵,反而是无止境的伤害。
“嗯?”付良蒂脸深深埋入颜如玉结实温暖的胸膛,闭上眼,深呼吸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味道,竟是,那么的贪婪。
“我爱你。”颜如玉低头亲吻着付良蒂的发顶,喃喃诉说情衷。
“我知道。”付良蒂点着头,声音平静,眼泪却不受控制。
“所以,请你务必对我有信心,好么?”颜如玉顿了顿,须臾抬起付良蒂的脸,亲吻着她脸上的泪水,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