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芙蓉
“为什么这么久，你都无人问津，听你所说，当年应该也倍受恩宠。”
“是啊，可你别忘了，这宫中女子何其多也，多我一个不多，少一天，那我这个人就会被皇上彻底遗忘，那些莺莺燕燕卯足了劲，不就是为了能在皇上面前混个眼熟吗？”
叶苼听闻不胜唏嘘，好在她终于把这段时间熬过来了，再往前，她还能熬几年呢？
“你也是皇上的妃嫔？”
叶苼摇头：“我是宫女，今日在这里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所以想来看看她。”
“你说的，是襄嫔吧？”老女人指着一间房子道：“我是看着襄嫔被送进来的，她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疯言疯语这么些年了。”
“那你可知，她平时都说些什么？”
这老女人摇头道：“说的很少，其中最多的就是呼唤皇上，想去给皇上侍寝。”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我统共也就给皇上侍寝三次，但次次皇上如痴如醉，说我是个尤物呢。”
听这位老人家炫耀自己当年，叶苼也不禁笑了起来：“地上太凉，我扶您回房间歇息吧。”
“凉就凉吧，说不定哪天一场大病，我就去了。”
虽这么说着，但她还是任叶苼将她搀扶起来，挪步往房内走去。
在桌案上摸到一支火折子，她点亮房内的灯烛，影影绰绰的照在屋子里，摆手简单，倒是一尘不染。
“您除了瘦了点，看上去也一切都好，也许将来有机会，您能得以走出这冷宫，到外面居住也说不定。”
那老女人展颜笑道：“好啊，你有办法让我出去的话我自然得好好谢谢你，只是这样的机会不太可能了。”
叶苼却道：“有可能的。”
“呵呵，除非皇上圣旨，否则我们就要老死在这冷宫之内了。”
叶苼却道：“您也许不知，现在宫里有个人的权利比皇上还大，只要他发话，就一定可以办到。”
“是吗，那你日后要记得我啊，我还真想出去看看呢，这冷宫的天方方正正的，我都看腻 了。”
“一定……”
叶苼搀着她在床上坐下，扯了被褥盖在她的身上道：“您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那女人又一把拉住叶苼的手腕，后者回头看去，只见她明快一笑：“我叫沈玉林，曾被皇上封为沈婕妤。”
“好，我记住了。”
这昔日的沈婕妤这才眉目含笑，在床上躺好，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依稀能从她的脸上辨认出当年的模样。
若是时间倒流，她也是一位绝色佳人吧。
关上房门，叶苼拎着灯笼走了出来，本想去沈婕妤所指的房间，但从刚才开始，她就听到一个房内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不禁好奇心起，往那窗下一站。
透过窗纸的孔洞，她一眼就看到房内的床上正被翻红浪，赤条条的男女纠缠在一处，哥哥妹妹叫的火热，喘息不休，令人面红耳赤。
再看地上，竟然散落着宫女和侍卫的衣服，可见这宫女和侍卫都是看守冷宫的，如今却背着主子们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心里纵然忿忿不平，但她也不能多管闲事，赶紧离开往襄嫔的房间里去了。
房内一片漆黑，她真有点担心这疯疯癫癫的襄嫔趁着夜色冲过来卡住自己的脖子，但好在她提灯看了一圈，只看到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应该就是襄嫔了。
叶苼将灯笼放在桌上，没有找到火折子，便用桌上的拉住引着灯笼里的火点亮，在桌上滴了几滴蜡油，将蜡烛坐在上面。
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疯了，傻了，其实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不用胡思乱想，也不用度日如年，倒头就睡，也是一种福气。
“襄嫔。”叶苼叫她。
床上的人仍然没什么反应，睡的死沉。
她脸上的发散落在枕头上，这么看这张脸也不是很难看，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印记，自称是皇后的妹妹，但和当今太后比起来，她就显得太过苍老了。
用手推推床上的人，那女子猛然睁开眼睛，圆圆的大黑眼珠子看向叶苼，骇人一跳。
好在今天已经受过多次惊吓了，叶苼已经见怪不怪，吐出一口气，平定自己的心跳：“襄嫔。”
“皇上？”那疯女人痴傻的看向她道：“皇上来了吗？”
叶苼摇头：“皇上没来，但皇上让我来问你一件事。”
“皇后姐姐！”她猛的做起来，拉住叶苼的胳膊，左右看着她道：“皇后姐姐，你要问妹妹什么？妹妹知道什么就全都告诉你！”
叶苼在床边坐下，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道：“好，还是妹妹好啊。”
“是啊，我们姐妹一定能好好的相处的，皇后姐姐让我见见皇上吧？”
“皇上很快就会过来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先告诉，太子是谁的儿子？”
襄嫔本就瞪大的眼睛又睁大了一圈：“太子？太子是皇上的儿子啊！是皇上的儿子啊！”
叶苼摇头，反问她道：“是谁生的？”
“是你生的！”襄嫔说的笃定，指着叶苼坚持道：“是你生的啊皇后姐姐！太子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你的骨肉！”
难道这襄嫔真的疯癫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那我问你，太子叫什么名字？”
“楚睿辰！皇上给起的名字，可好听了！”她说着嘿嘿傻笑起来：“睿字辈的，你说我以后生儿子，叫楚睿什么啊？”
果然和叶苼猜的一样，她嘴中的太子确实就是指楚睿辰这个人了。
单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楚睿辰当年是何其受宠，因为自他之后，下面的弟弟妹妹中再也无人名字中有睿这个字了。
“那洗脚婢又是谁？”
襄嫔一个激灵，手指对在一起说道：“皇后姐姐你不是把洗脚婢给发落了吗，怎么又提她？”
“洗脚婢，叫什么？”
“芙蓉啊！人比芙蓉花要俏，皇上说的！”她说完这话之后，又仓惶用手捂住了嘴巴，紧张的摇头道：“不叫芙蓉！不叫芙蓉！叫狗尾巴草！皇后娘娘，妾身知错了！妾身知错了！您不要砍妾身的脑袋啊！”
她说着已经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叶苼脚下就一个劲的磕头。
叶苼见状也不去搀扶她，只是厉声问道：“你可知你哪里错了？”
“妹妹不该提那个洗脚婢的！妹妹不该提的！”
“为什么不该提？”
“因为皇上喜欢她！因为她怀了皇上的骨肉！妹妹不该提的！”
叶苼只觉得一颗心跳的更快了，好像只要向前一步就能触摸到真相一般。
“那，那个洗脚婢的孩子呢？”
“就是太子啊！”她一边说着一边问皇后：“姐姐不记得了？”
叶苼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她。
忽然，这襄嫔又捂住嘴，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道：“不是太子！不是太子！太子是皇后姐姐的孩子！是皇后姐姐的孩子！我会死死记住的！我会到死都记住的！我绝对不会和皇上说的！姐姐！求求您让我见见皇上吧！求求您了姐姐！”
叶苼站起身来，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似乎随时都能张倒。
真相被撕扯在她的眼前，一片血肉模糊，但她又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相，却又不知自己能不能承受……
“我问你，那个洗脚婢，芙蓉，现今在哪里？”
“洗脚婢？”襄嫔嘿嘿傻笑起来，指着外面说道：“不是被关着的吗？姐姐你不是把她的舌头剪了吗！让她有话也没处说去！不是还把她手砍了吗？依我说，就算不砍手也没事，反正她也不会写字！”
“够了……”叶苼听到她历数这些暴行，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晃晃悠悠的向外走去，打开房门，看到外面星子已经灿烂一片，来时的路却还漆黑到底，了无尽头。
她不禁又回过头去，拎起桌上的灯笼。
而襄嫔却忽的扑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叫道：“皇后姐姐！你行行好！你不要阻止我见皇上啊！我也想给皇上生个儿子啊！我绝对不会告诉皇上太子是洗脚婢的儿子啊！”
“闭嘴！”叶苼厉声呵斥她，想挣脱开来，却没想到，这个疯女人哭喊的更加厉害了。
在这深寂冷宫之内，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迅速的传播出去。
侍卫眼看就要过来了，叶苼着急的想要挣脱，她却抱着她的腿，抱的死紧。
她用力踹向身下的女人，只见这襄嫔哭喊不休道：“皇后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啊？我真的不会告诉皇上的啊！我不会告诉皇上的啊！”
很快，外面的侍卫已经举着火把包围了这里，眼看就要冲进来了，她急中生智，一把将桌上的蜡烛拂掉，滚烫的烛油流淌在她的胳膊上，她尖叫一声，猛的往后缩去，这一躲就直接松开了叶苼的脚腕，她则快步跑了出去。
然而外面火光映天，如今出去和侍卫撞个正着也许还会把她当做冷宫的疯女人给抓起来，就算不抓起来，她要再说自己迷路了，谁还会相信？忽然，旁边的门被从里面打开，沈婕妤一把将她拉进屋内，随即，这个小院就涌进来数名高举火把的侍卫。叶苼拍着心口，心有余悸的看着外面的景象，对身后的老人说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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