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好多人,好多店家啊!这就是京城啊!比咱们家还要热闹好多呀!”车窗外是熙攘繁华的街市,身畔是懂事乖巧的两个孩儿,透过车窗的缝隙,打量着马车外新奇闹热的场景,时不时回过头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几句,冲淡了苏雨心中的繁乱思绪。Www.Pinwenba.Com 吧
她是真的不想再踏入此地,尤其是在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皇权,什么是生杀予夺,皆由他人之后,心底那种因深深的无奈而后滋生的逃离之感日复一日,越来越深,所以,才会在刚刚坐满月子,不顾孱弱的病体,一刻也不愿多停留地远远逃离。
“娘,娘,您怎么都不说话了啊?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娘,娘,您哪儿不舒服啊?”
小小的手抚摸着苏雨的额头,像是想把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抚平,两张相似的小脸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担忧,眼中透露着深深地关切;见儿女的欢颜一瞬间消散,苏雨哪儿还有心思凄风冷雨,忙把两个孩儿搂紧怀里,展眉安慰道,“娘没事,娘啊!只是突然想咱们的家了。”
“娘,我也想家了。”
“娘,我也想家了,比妹妹还要想。等爹爹办完事,咱们就该回家了吧?”
“嗯!等你们爹爹办好了事,咱们就回家,还要回咱们老家。”
“可是爹爹的事要什么时候才能办好呢?就不能快一点去办吗?”
“这个可急不来,爹爹的事是贵人让他办的,得看贵人什么时候得闲,就像你们有功课要问先生,也得先生得闲时才行。”
这厢,苏雨带着初至京城,吵嚷着要出门游玩的两个孩子四处游玩,曾林却是不得闲,日日候在礼部衙门中,等着天子的召见。
自家破人亡,流亡西北之后,这一纸从京师遥发北疆的诏书让曾林又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了高高在上的皇权的凛然不可侵犯,天子有诏,曾林一家便只能舟车劳顿地入京,没人会问,他们愿是不愿?
“梁国公谋逆被诛,姜氏解甲归田,两宫太后先后病逝,先帝旧臣十之**告老归田,”多年之后的再次面见,曾林脑海中不由得闪现过新朝的一件件重大事件,眼前的这位君王,比之当初,气势更足,威仪更显。
“草民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内侍的高呼声中,曾林俯身向君王行臣民之礼,“蒙圣上不弃宣召,草民不甚荣幸,乡野之民,未建寸功,圣上之恩,愧弗敢受。”
“起身吧!曾家旧事,朕已查清,慧慈师太于朕有生身之恩,朕不能容她蒙不白之冤。当年之事,你所知者,也不过一枝半叶;朕召你来,便是要讲这真相告知于你——先孝烈太子当年,是死于父皇之手。”
曾林闻言,惊骇得忘了君臣之别,抬头目视君王,君王却不多看他一眼,自顾自地道,“朕的兄弟,个个皆是人中龙凤,先太子更是其中翘楚,中宫嫡出,母族手握兵权,姜太后当年已经为他订下了清流领袖之女,可是父皇却觉得太子太好了,太子出京便是父皇的意思,当时太子身边的侍从都是父皇安排的,梁妃当时想构陷太子,以污太子名声,父皇是早就知道的,梁妃借机要挟曾家随侍,父皇也是早就知晓的,本来只会是太子办事不利,回京受责的一件寻常事,却偏偏谁也没料到的是,父皇给太子安排的近侍中,竟然有人被王叔收买了,乘机送太子下了黄泉。”
话说到这里,君王却停了下来,“你起身吧!你想知道的当年的真相,朕已经告诉你了!”
难怪当年出事后,后宫只波及了姑祖母,外朝中被诛的也只有曾家,原来曾家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悔之莫及时宣泄怒火的牺牲品,这一刻,曾林心中许多的疑惑都豁然开朗,曾家因“护主不利”被除爵抄家,却未灭族,竟是这般情由。
“谢圣上为草民解惑!草民之前对师太不敬,但凭圣上处置。”解了心中之惑,曾林坦承彼年心中曾经有怨,听凭发落。
“师太病了,病得很重,兴许时日无多了,她想见见你的孩子,亲眼看到曾家的血脉仍在传承,朕今天告诉你的,也告知了师太,如果你心中还有怨,那就怨真正该怨的人,师太也是身不由己。”
“草民早已将过去,如烟云般抹去;草民早已想好,待北疆事毕,便会携带妻儿,回乡侍奉先祖,若师太愿意,草民愿奉师太回乡。”
“师太,师太,”稚子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庵堂的寂静,伴随着“嘎吱”一声,庵堂的大门被豁然推开,两张相似的脸颊上带着同样沮丧的神情,小跑了进来,见了庵内清修的师太便诉苦道,“师太,娘又罚我们一天不准吃肉,不准出去玩,还要抄一篇经文;师太,你可要帮帮我们啊!”
面容已老得皱纹密布的慧慈师太此刻却露出宁静的笑颜,“怎么又被罚了?”
“都是哥哥啦,娘不许我们不带人就往外跑,偏他不听,出去玩不带我,还连累我,还没给我带东西……”
“都是妹妹你,我才会被娘逮着的,好不好,本来娘是逮不着我的,我都跟爹爹说好了,让爹爹帮我忙的……”
“下次可要学聪明些,别再被罚了;想吃什么,师太都让人去给你们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