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心园中
于初凝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霎时退得干干净净,惊恐地站起身,望向夜未央冷厉的侧脸,喃喃道:“经年……”
“知道你身份的人,都得死!”夜未央的声音中有些刻意压抑的情绪散了出来,只是他压抑得太深,再次亲眼见证一条鲜活生命陨落的于初凝由于惊恐,并没有听出来。Www.Pinwenba.Com 吧
“我知道了。”于初凝颓然跌坐在雕花圆凳上,心里扑通扑通的,心惊肉跳。
她忘了,她的身份关系着太多人的生死,是她的错,那个年轻的婢女,是她害死的。
“我不会再泄露出任何关于我身份的事情,你放心。”她不怪他,他担得风险太大,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只是那婢女,毕竟是无辜的。
“凝儿,你……别怨我……”夜未央的语声很痛苦,他走上前去,自身后用力将于初凝搂进怀中,紧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只是太在乎你,怕你受一丝伤害。”夜未央轻声呢喃,柔情似水。
于初凝心头一暖,夜未央,毕竟还夜未央,即便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夜未央依旧是待于初凝好的。
辰时过半,暮春的暖阳已经有了几分热度,园子里大片大片的牡丹在最后的春光里挥洒残余的美丽,蔷薇花开得极盛,一大片阴影将整个秋千架都拢住了,蝴蝶蹁跹来去,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大理石桌边,摆着四把小石凳,于初凝在石凳上坐着,一只手撑着下巴出神,边上于初晴正在教小白雪练习走路。
“凝儿!”
夜未央温柔轻快的声音在锁心园门口响起,于初晴闻声抬头,只见夜未央一身玄色蟒袍,器宇轩昂,迈着稳健的步子向这边走来。
于初凝恍若未闻,依然呆坐着,浑身上下除了风吹起发丝之外,再无一丝波动。
“经年哥哥!”于初晴轻唤一声,抱起小白雪坐在了于初凝对面的石凳上。
“晴儿。”夜未央回以温柔一笑,“晴儿昨夜睡得可好?”
闻言,于初晴娇美的脸上蓦然浮现满满的惊惧之色,那日血洗礼堂,她亲眼见到白箫惨死,她甚至听到了断臂落地的声音,那声音成为挥之不去的魔音,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四下无人时,便会在脑海中久久回荡,折磨得她夜不能寐。
“可怜的晴儿,是经年哥哥不好,吓着你了。”夜未央一脸歉疚,上前爱怜地轻轻摸了摸于初晴后脑勺,在二人之间的石凳上坐下了。
“凝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夜未央轻轻拍了拍于初凝的脸颊,笑得温柔如水,带着不加掩饰的怜宠。
于初凝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夜未央笑看着她,歉疚地垂下头,片刻,轻声道:“我……”
“别想了,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夜未央打断于初凝的话,将她一双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了!”
他说得那样认真,用起誓的虔诚,给了她第二个承诺。
“谢谢你。”于初凝垂眸,望着夜未央掌心里的她的手。
粗糙的大手包覆着娇嫩的小手,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他,一如既往,全心全意保护着她,可……
很多事情,早已不是一如既往了啊!
于初凝的鼻端有些酸涩,眼睛里热热的,低垂着头,微微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那一丝苦涩,悲剧已经发生了,她无力挽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责任,她的责任未尽,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承担起她应尽的责任。
小白雪咿咿呀呀地喊着模糊不清的“娘娘”,挣扎着从于初晴怀里下了地,挥舞着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向于初凝蹒跚走去。
于初凝的眸光一瞬间柔了,悲切的脸上绽出一抹慈爱的笑意,双手伸出一个拥抱的姿势,柔柔道:“雪儿乖,娘在这里。”
夜未央脸上虔诚的宠笑霎时间僵住了,眼里似水般的温柔顿时凝成寒冰,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拳,恨意如潮,在心湖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嫁了人,生了女!
他的未婚妻于初凝,成了白家二少奶奶!
纵使他灭了白家满门,那又如何?白家的孽种还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茁壮成长?他还不是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保护白家的孽种?
恨意如火,将夜未央的理智燃烧得噼啪作响。
好恨,好恨!恨不得一把掐死那孽种,恨不得一把掐死她,恨不得跟她一起死了才好,恨不得……毁、天、灭、地!
“王爷,宁王来访,已在前厅等候。”一个青衣小帽的僮子站在园门口,扬着声音禀告。
“王府禁地,擅入者死!”
仿佛是咬着牙一般,字字充满彻骨寒意,犹如自冰窖里冻实了猛然间取出来似的。话音未落,但闻一声惨呼,僮子血溅当场,尸首飞出锁心园门三丈有余。
夜未央猝然而起,看也不看尸首一眼,迈着凝重的步子,一身寒意地离了锁心园。
于初凝与于初晴同时打了个寒战,面面相觑,不敢看那具血淋淋的尸首,抱着白雪跑回了房间。
太可怕了,这样的夜未央,真是太可怕了!
慕王府的书房里,一身天青色锦衣的年轻男子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一幅绢画前,凝目望着。
男子身形修长,略显得有些单薄,眉眼间隐约含了几许风情,姣好秀致,宛然如画,尤其一双眸子,幽黑水润,简直教天下女子都失了三分颜色。
这男子,正是当今皇上的第四子,宁亲王楚清潇。
楚清潇与夜未央相识时,夜未央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千夫长,因为作战勇猛得了楚清潇的赏识,才慢慢得了重用。楚清潇于夜未央,可说既有知遇之恩,又是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