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难说
看着换回一身女装的叶清婉，连锦瑟眼中划过一丝惊艳之色，只是一瞬，便被他重新压制住，重新恢复那面无表情的冷情模样。Www.Pinwenba.Com 吧
他本身长得就堪比天姿国色。更何况他那尊贵的身份，注定看惯了许多人间绝色，叶清婉这样的，虽然让人有些惊艳，却也算不上什么。
叶清婉面上平静的看着连锦瑟。心潮却是波澜起伏，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帮她帮到这个地步，竟然带着她来皇子府。
看着凉亭外碧波荡漾的湖水，叶清婉暗暗将这恩情记下。神色依旧保持着平静。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么？”
连锦瑟打量着叶清婉那安静的面容，却迟迟没有开口吩咐她坐下，没有主人的吩咐，叶清婉自然也不敢坐下，只好就这么站在连锦瑟的面前。
微风将她湖蓝色的长裙吹的飘飘起舞，衬得她飘然若仙，颇有一种临江仙去之感，似是感觉到了连锦瑟的注视，她轻提裙摆，朝着连锦瑟行了一个汉礼。
“多谢五殿下救命之恩，民女唤作叶清婉，曾是，晋安县丞肖知鹤的发妻。”
她恢复了女装，自然也不再压制着声音，听着那清脆飘灵的声音，再看叶清婉那尊卑有序，丝毫不乱的姿态，连锦瑟心中大悦，忍不住的开口赞叹道。
“你这女人，不光是生了一双好眼，那一身气度也是不凡，看你这行为举止，倒是颇有大家之风，说说吧，你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叶清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连锦瑟的君子之风更加的敬佩。
前世这连锦瑟贤明君子的名号可是流传甚广，只是可惜肖知鹤帮的是三殿下连九歌，与连锦瑟自然是对立，作为肖知鹤的贤内助，叶清婉前世虽然敬佩连锦瑟，为了帮肖知鹤，却还是对连锦瑟痛下了毒手。现在想来，倒是羞愧。
福了福身。叶清婉小心藏起自己的心思。声音提了一提，听起来有些欢快。
“殿下好见识，民女是晋安叶家，祖父曾经在京都也有些名声，只是最后，却还是没落了，倒是让殿下见笑了。”
“晋安叶家？”连锦瑟皱了皱眉，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诧异的看叶清婉。“莫非，你祖父是叶道正？”
连锦瑟原本慵懒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一双好目打量着叶清婉。
晋安有几个叶氏，他是知道的。
若眼前这位，真的是叶道正的孙女，那便怪不得这般懂礼了。乱世之人，便是认得字的也是不多，能够这般懂礼数的，更是不多。
迎着连锦瑟诧异的眼神，叶清婉点头承认。对于连锦瑟能够猜到自己的祖父是谁，丝毫都不诧异。
前世她这般之时，还不知道祖父的京城的名望，直到后来肖知鹤开始发达之后，她才恍然知道，原来自己的祖父，在京城绝对是一位了不得的大儒。
若要比较，便与当世的苏素苏老先生差不多了。
只是，叶家，全部被莫氏这个贪图钱财的女人糟蹋了。祖父死后，莫氏便贱卖祖父所有的墨宝，那些本该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却只换得几座几座家宅，几亩良田而已。前世，叶清婉花了大工夫，才将祖父那些四处散落出去的珍贵孤本，大半收集回来。
只是，那些最珍贵的，却是流落在外。
想到这里，叶清婉不免有些痛心。
若是祖父泉下有知，恐怕会寒心她的不作为吧？
“你是叶家的后人，那么叶老先生也曾教导过你许多世人不知的道理吧？”
连锦瑟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语气竟带着些许的期盼。救下这个女子，本就是顺意为之，却不想到，竟然有这般意外之喜，让他着实开心。
叶清婉点头，被连锦瑟这么一提起，心中一时思绪翻涌。一股悲伤也不知不觉的从心底荡漾出来，叶清婉感受着那悲凉，面上强忍下来，看着连锦瑟点头承认道。
“祖父确实教导过清婉些许皮毛。”
连锦瑟听着这话，眉眼微微的弯了起来。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原来如此！只是我也不曾想到，叶老先生的后裔，竟然也如世人这般开放。”
他说罢，还暗示一般的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这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想到自己情急之下亲吻了连锦瑟，叶清婉脸色便是一红，银牙一咬，十分果断的跪下来，将头低的极低极低，低的只能看到连锦瑟黑色绣金的鞋面，这才惶恐的开口道。
“清婉不知分寸，亵渎了殿下，还请殿下息怒！”
连锦瑟没有说话，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擦着自己的唇。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谦卑的模样，低低开口笑了起来。
“你这女人，倒是胆大，这外头兵荒马乱，女人们都巴不得有一个栖身之地，那肖知鹤虽然能力小了些，但观他那副紧张的神色，也算是对你有情有义，你为何又想要离开他？难道是好高骛远，想要攀上高枝不成？”
连锦瑟的声音平平淡淡的，甚至一丝质问也无，却让叶清婉羞红了脸。
这种事情，却是让她怎么说？难道说自己梦中梦见了自己的下场，所以铁了心肠想要离开他？这种理由，未免也太过于牵强。若是真的说出来，连锦瑟必定会认为自己戏耍于他。
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叶清婉将头垂的更低，声音也越发的飘渺起来。
“殿下，有些事情，亲眼所见，也不见得是真的，口耳相传，也不见得便是假的，肖家郎君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民女跟他，无缘而已。”
因为无缘，所以她费尽心神助他登上高位之上，成为了他向公主表明决心的踏脚石。
因为无缘，所以上天可怜她，让她重新活这一世。
因为无缘，所以，不如快刀斩乱麻，早些断了吧。
“果然是叶老的后裔，这般言论，倒是惊世，只是不知道世人听见你这惊世之词，又是如何评价，冲着你这番话，你也算是一个奇女子的。”
连锦瑟竟是十分大方的拍手称赞。
叶清婉诧异的抬起头来，万万没想到连锦瑟竟然会夸赞自己。
微风微微吹拂过来，将连锦瑟那一头乌亮的长发吹的有些凌乱，有几丝贴在那如玉的面容之上。看起来如同高贵的神邸一般。
叶清婉微微有些呆愣，察觉到不妥，急忙收回目光来，却被那连锦瑟敏锐的捕捉到。
“怎么？你这妇人，觉得亲了我还不够，还想要做什么么？”
连锦瑟依旧浅笑连连，看不出任何动怒的神情。一举一动皆是风流，叶清婉听的却是脸颊泛红，刚刚抬起的头又匆匆低下，慌乱道。
“殿下恕罪，民女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失态，万望殿下恕罪，民女绝对不敢有肖想殿下的，刚才痴痴望着殿下，乃是因为殿下形容俱佳，让民女看花了眼。”
她是生怕惹得连锦瑟一个不喜，就将自己处置了，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妇人，若不好生小心，生死怕是已然有忧。
连锦瑟却低低的笑了起来。看着伏地不起的叶清婉，眼中闪过几分促狭之色。
竟是生了几分戏弄之意，咳了咳，正了正神色，连锦瑟严肃开口道。
“你这妇人，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身在乱世，为人妻子，竟不想着如何讨好丈夫，倒是一心想要奔离，你这妇人，当真是惹人恼恨的。”
他说她是惹人恼恨的？莫不是嫌弃她了？叶清婉心中一惊，慌忙抬起头来，看着连锦瑟，磕头犹如鸡啄米一般。
“万望殿下体谅，小女子实在不喜肖家郎君，若是殿下仁慈，还请殿下给小女子一个活路，小女子端茶倒水，侍奉跟随，丹青书画，皆是会的，万望殿下仁慈。”
她说罢，嘭的一声，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她这头磕的又急又狠，竟是发出一阵低沉却响亮的声音来。
叶清婉却似乎是不觉痛处，满目凄然的抬起头，楚楚的看向连锦瑟，不言一语，却辗转幽怨。
她眸子本就生的极好，此时这般盈盈相求，论是哪个大丈夫见了，一颗心也会软下来。
她这是在求着他答应，逼着他应允。
她一个孤苦妇人，在这京城之中，若是肖知鹤铁了心的想找，那她真的就没了躲避的法子。
她那般心思惦念的逃出来，怎么可能回去？
连锦瑟轻叹息了一口气，看着那叶氏妇人额头上上的一道红印，心知这是磕的狠了。自己这个玩笑，也开的有些大了。
咳了咳，连锦瑟走到叶清婉面前，定定的瞧着她。瞧着那张满是央求之色的面容，憋着笑，肃穆开口道。
“即是如此，你便跟在我身后，做一个小书童吧，想来这磨墨装裱，端茶送水，你应当是会的。”
“诺。”叶氏面上欣喜，已然收了那泪水，却依旧不曾起身。
连锦瑟皱了皱眉，看着叶氏提醒道。“快些起来吧，跪着甚是难看。”
他竟是嫌弃难看了。叶清婉急忙起身，却听的连锦瑟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妇人，倒甚是有趣，甚是有趣！
他笑的爽朗又直接，倒是惹得路过的两个婢女投眼看来，见着是自家殿下后，又急忙垂下了眼，不敢再看，急急离开。
叶清婉不傻，不但不傻，还十分的聪慧。错愕的抬起眼，怔怔然看着笑着的五殿下，她终于明白过来，连锦瑟一直都在戏弄自己，亏自己还一直认为连锦瑟是真君子，还为上辈子算计他而觉得愧疚，没想到，这人，竟然也是个小心肠，竟然是在戏弄自己，报复自己。
一时之间，叶清婉恼了。
垂着头站在一旁，咬着小嘴，目光看着自己绣着荷花的鞋面，脸红至了耳根之处。她恼了，可是却不能发作。
他是殿下，他就算是当着所有人面羞辱自己，自己都只能忍了。
只因为她是妇人，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笑了一阵，见着叶清婉半分回应也无，连锦瑟这才停了下来，目光打量着躲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叶清婉，低低叹息一声，开口道。
“你这妇人，倒是分外难懂，躲避丈夫之时，那般勇猛，如今却又如此敬小慎微，实在是变化的快，罢了罢了，你便跟在我身边，做一个小书童吧。”
叶清婉急忙盈盈一礼。“多谢殿下恩赐。”
虽是在伏低做小，可那风姿，却是卓越的，让连锦瑟心中暗叹，果真是受过汉家礼仪的女子，真真是不一样。
只是，叶清婉却是不知道的。
她只是知道，若是能够跟了连锦瑟，就再也无人可欺负了她去。她一个妇人，也算是真正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走出了她的第一步了。
只是，这一切，却是由着肖知鹤在其中牵线搭桥，若是没有肖知鹤，她还真可能遇不上连锦瑟，因此，还真是造化难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