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妻子2
白凤心知凭自己一人也奈何不了三人，一落地，趁着他们都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就飞快的遁地逃走。
知道她逃走，凌昊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怔然望着楼兰出神。
楼依依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月色下，那木然的神情，仿佛失了灵魂的木偶一样，让人察觉不到任何情绪。
她以为他会愤怒会冲动会不顾一切的回去，与他的城池同生死。
然而他却如此冷静，冷静到人觉得冷漠甚至麻木。冷静到令人心酸。
“凌昊然，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笑你就是了。”她酝酿了很久，才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说完她就感到一股无力。
哭，有用吗？
此时此刻，连心都变得苍白一片，如何去哭？如今的心，已承载不起眼泪的重量。
背上的伤口如火烧一般，可是她却不敢吭一声，这种时候，相对比他心中的痛，她背的伤，又算得了什么？
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什么也没有留下。若说有，那也只有恨吧……
凌昊然仍然未出声，就那样静静地如同雕像般伫立着，双眼木然的遥望着楼兰，静的连呼吸都似乎静止了。
风华看着他，难得的清俊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悲凄之色：“若你此刻回去，那么他们所有的努力白费了。大祭祀之所以让我们出来，也是希望我们能够同心协力去找到神脉石吧。”
楼兰城方向突然散发出隐隐红光，遮天蔽地，将四周都染成了红色。接下来的一瞬间，在三人震惊的注视下，这座千年古城，顷刻间从天地间消失不见。
“不！不要！大师父！”凌昊然一声悲呼，犹如受伤的野兽。寂静的夜里，那悲怆绝望的悲吼如同魔音一般响彻苍穹，直到渐渐消散。
幸好风华眼疾手快，将他拉住，否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然而他却像是疯了般，一掌向风华劈去：“滚开！”
“凌昊然！”楼依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不顾一切冲到他面前，紧紧将他住，哽咽着道：“求你了，不要去！千成不要去……”
“不要拦着我！都给我滚开！”
“凌昊然！你冷静点！就算你去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白白搭上一条命，你什么也做不了！”
凌昊然瞬间面如死灰，望着楼兰，心头满是前所未有的悲伤绝望。
大师父，面对即将消失的楼兰，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你们一个个从我眼前消失……
“啊——！”
那伤，那痛，那怒，那恨……心已无法承载，他仰天悲吼，仿佛要吼尽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痛苦。
“大师父……”他双眼紧盯着楼兰，一滴滴泪水从那瞪大的眼眶中流淌而出，还未落地便被风吹散。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紧紧拥着她，埋首在她颈项间，悲伤漫延。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淌下，楼依依咬着唇，无声的颤抖着。
见他安静下来，风华松了口气，暗暗将颤抖的手掌缩进袖中，也一并藏起那份悲意。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来便冰冷无情，可是师父却告诉他说，他只是比别人习惯接受结果而已。
无论是好是坏。
收回那片刻的茫然，望着凌昊然，他的语气依旧淡漠：“血色封印已经启动，现在没有人可以闯进去，也没有人可以从里面出来。我听师父说过，如今的这个禁术施展出来，万不能与千年前凌天所施展的相比。凌天可以封印千年才破，如今纵使他们合力，也达不到这种程度。而且对于这个封印，他们本身就不纯熟，若能成功已是最大的勉强，运气好，可保封印百年不破，运气不好，几十年，或几年封印自动解除都有可能……可是现在，什么也没留下，这算不上成功，亦算不上失败，这个结果，比起什么都做了，邪物依然存在的好，你请节哀！”
似是觉得自己说着太过客观无情，他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哀悼缅怀，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神脉石……”
话未完，凌昊然脸色一阵青灰交加，徒然身体一颤鲜血倏喷而出！
“噗！”
“风华，别说了！”他突然长吐鲜血，楼依依吓得心魂皆颤，她尖喝一声制止风华继续说下去，双手捧着凌昊然的脸，望着那双寂灭的黑眸，心头没来由得感到一股恐惧，冷声吼道：“凌昊然，你给我振作一点，难道你是个懦夫吗？在圣殿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去找神脉石，不是吗？可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是想连我这个女人也不如吗？”
“我不如你。”他徒然轻笑，笑声中掺着无尽的哀伤：“那些话，只是说给你听，可我却做不到。我跟你不同，我从小誓要保护楼兰，保护我的百姓，可是我却一次次亲眼目睹他的在我面前死去……”
“可是邪道师呢？如果不是有邪道师的推波助澜，如果不是二祭祀从中作梗，楼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楼依依失控的大吼：“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你的勇气难道只能让你做个懦夫吗？”
“死？谁不会？可是你一死了之，谁来给他们报仇，谁来用邪道师的鲜血为祭奠楼兰那些冤死的亡灵？”
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心中百感交集，眼泪如泉涌。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轻柔：“我知道你伤心，可是我们都知道，就算现在回去，也根本无济于事，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凌昊然，失去了楼兰，可是你还有我们呀，你真的想要我一个人去找神脉石吗？你真的愿意大祭祀的心思都白废吗？”
“我知道。”他的嗓音暗哑而低沉，他紧紧闭上眼，抿上唇，无力的靠在她肩上，一瞬间变得颓然，他俊美的脸庞上，无声地滑过一行行泪。
楼依依仰天，泪水长流。
那个曾英武凌厉的凌昊然，在这一刻，无助的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静静的压抑着所有的情绪，独自承受着心口上那血淋淋的痛。
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扶着他的手，期望以此让他知道，他的身边，还有自己。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他月光下绝望而空洞的表情，便只是觉得全身都痛。
那种钝刀慢磨的痛。
风华垂眸静立在两人身边，深色的眸底，看不清情绪，不知是夜风太重还是其它，似乎有一声悠长悠长的叹息，与风声一同远去。
他负手望着楼兰方向，那里此时已是空无一物，仿佛那座千年古城，从未存在过一般。
可是……
他眸中突然精光一闪而过，缓慢而低沉的开口道：“楼兰并未消失，我想，也许是因为禁术的某个环节出了些差错，导致结界的形成。”
风华似乎永远都那么冷静，对上其他两人惊愕惊喜的眼神，他淡淡地移开眼，再度望着楼兰方向的虚无。
如雪发丝轻扬，天人般的姿容，夜色月光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超脱一切的神，无情无欲，只有那眼底的悲悯。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你们仔细去看月光。”
凌昊然满怀希冀的望去，顿时大喜，悲喜交加令他热泪如泉涌！
楼兰城，一道淡到几乎不能得见的结界绵延不知几千里，墨空下那绯红的月光静静伏在结界上，却始终无法穿过那层淡淡的结界。
结界下，空无一物，甚至连花草也无，只有黄沙万里。
“哈哈哈哈……”凌昊然突然仿若癫狂般大笑，笑得手舞足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大师父他们成功了！哈哈哈……”
他笑着哭了，哭的隐忍却愉悦，望着其余二人不解的眼神，他的心，激荡如潮：“那是独属于血色封印的空间法则，在那法则之下，一切皆虚妄！楼兰看似一片黄沙，实际上是被结界挡住，迷惑外界人的视线。”
随着他的话落，楼兰城的那一层淡色结界缓缓消失，直至不见。空旷的大地，似乎从来就没有立起过一座城池，荒寂，空阔，漫漫无垠。
一瞬间，凌昊然从绝望中醒来，欣悦之情无以言表，他搂住楼依依，笑的心开怀，却也心酸：“依依，他们还活着……还活着……”
那压抑太久的情绪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晦涩，他怅然而悲痛的望着楼兰，缓缓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时，神情已然变得冷峻：“大师父，我一定会找到神脉石！”
“太好了！我……我……”
风华脸色倏变：“依依？”
悲喜交加，再加上身负重伤，楼依依此刻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所有的物体都仿佛在不停的旋转……旋转……
终于在风华的一声短促的惊呼中，笔直的往地上倒去！
凌昊然感受到臂上手指渐松，便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一手揽过她的腰，惊慌不已的望着她。
想到刚才她为自己挡下的那一记偷袭，再把手掌拿出来一看，她的背，已经被血染湿！
而自己竟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完全将她忽略！
“我……对不起……”
对不起么？
这个家伙，那表情应该不是担心吧？看来自己是真的出现幻觉了……
楼依依在闭上眼的霎那不由的笑了：“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是多么重的一句承诺。
凌昊然浑身一颤，望着她已经全无血色的脸，幽幽轻叹：“我会记得今日你说的话。”
楼依依，我会记得你今日的话，一辈子！
他打横将她抱起，眷念的望一眼楼兰，再转身，那眼底，已然冰冷无情！
邪道师，我凌昊然此生，与你们不死不休！
与风华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脚步微顿，直到再次迈步前行，才传来一句低低的声音：“多谢！”
“无恩无情，不需道谢。”
“谢谢你，把她送到楼兰……”凌昊然侧过脸，似乎微微一笑：“送来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