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南龙门没有其他准备的话，这个计划是没有问题的……”站在院中，我仍忧心忡忡，两条眉毛拧成一团，“但是万一还有的话，被一网打尽的可就是咱们了！”
“他们还能有什么准备，南龙门不是就那些精锐吗，什么庞满、余英、麻雀之类的……难道能把北龙门的人也叫过来？”施国栋的眉毛也凝起来，对我的说法表示疑惑。
“北龙门的人要是也来，就糟糕了！”“是啊，咱们肯定打不过了，他们那边好几个顶级高手呐，什么二愣子、易大川、陈永生之类的，听说影刃都投靠在他们的门下了！”霜破和雾隐也纷纷道。
南龙门这些年的发展陷入停滞，甚至还有倒退的迹象——比如沙城直接给了陆青空，因此丢失好大一块地盘；反观北龙门，那可真是蒸蒸日上，分公司开进了各个城市，甚至疆域、藏区这样的地方也有所涉足。
北龙门之强大，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难怪第七局的人会如此紧张了。
“北龙门不会出手的。”我摇摇头，笃定地道：“我和宋渔关系很好，银锋被抓，就是他告诉我的。这件事，他们不会插手。”
“那就没问题了！”施国栋一如既往地相信我，“只要北龙门不出手，南龙门一定不是咱们的对手！第七局今晚全军出动，彻底拿下南龙门！”
“好！”“拿下南龙门！”霜破和雾隐激动起来，显然期待这一天太久了，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不。”我仍摇着头，“除了北龙门外，南龙门还有其他后路！”
“什么后路？”施国栋再次看向我。
霜破和雾隐也奇怪地朝我看来。
“施局长，您忘了吗，宋尘背靠大司令啊，在他身后是整个军区……到时候有军人现身怎么办，枪杆子一出马，无论第七局有多少人，都得全军覆没了！”我再次提出一个可能性。
“不会的。”施国栋摇摇头，果断地道：“军区那边根本不敢插手……真当任先生是吃干饭的？军区但凡敢动一兵一卒，任先生必到红楼弹劾大司令滥用职权！”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就因为军区不方便动手，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南龙门对付第七局。
但我没有说话，仍旧紧锁眉头。
“放心，大司令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施国栋乐呵呵的，再次说道：“宋尘前脚把军区的人叫来，任先生后脚就到红楼弹劾大司令！”
我仍沉默不语，似在想着什么。
“盛力，还有什么意见？”施国栋盯着我，轻声问道。
霜破和雾隐也看向我。
“施局长，还有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我咬咬牙，抬起头看向了他。
“什么？”施国栋立刻问道。
“解散第七局。”我一字一句地道：“只要您主动向上级申请解散第七局，南龙门达到目标，肯定放了银锋……”
“你在胡说什么？！”施国栋当场大怒，两条眉毛如腾空的巨龙一般挑起，声色俱厉地道：“盛力，你到底站哪边的？”
霜破和雾隐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
“施局长，我是觉得，第七局的确过时了。”我咬着牙，实话实说道：“设立之初或许挺合理的，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已经不符合现在的……”
“闭嘴！”
不等我说完，施国栋便打断我，愈发怒气冲冲地道：“第七局是国家设立的，只要红楼没有下令关门，我就永远不会主动退缩！盛力，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施局长，您冷静点，咱们都知道的，第七局的关闭，肯定是大势所趋……”项云霄跟我说的那些东西还是很有用的，我就算情感上不接受，理智上也不得不承认，第七局确实该退场了。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写在宪法中的条文，不应该只是一句空话、套话。
“盛力，你再胡说，马上离开这里！”施国栋愈发愤怒，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哪怕第七局明天就要关门，我作为一把手，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尽好最后一次责！”
我彻底无话可说，也放弃继续劝他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劝不动的，和施国栋相处那么久，早就清楚他是什么人了……只是想试试看，但还是失败了。
施国栋不是不知道第七局应该淘汰了，否则之前不会花大力气整治内部腐败，可惜这个机构设立之初就带着特权，哪怕全员都很清廉，每一个人都两袖清风，也逃不过最终退场的命运。
更何况，也不可能清廉，很多办事员自己就是贵族，很多时候都会闹出“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笑话。
但是就像施国栋说的一样，红楼一日没有下令关闭，他就会继续尽自己的责！
项云霄没有错，施国栋也没有错。
“我知道了，施局长。”我点点头，“咱们一起去救银锋。”
“好！”施国栋这才呼了口气，转头对霜破和雾隐说：“通知所有在京的办事员准备行动。”
“是！”二女立刻转身而去。
施国栋将我叫到办公室里，开始筹谋今晚的详细计划。
我们统计了第七局在京的所有办事员，大概有几十名，除了霜破和雾隐这两个炽阳级外，还有月辉级、星芒级、微光级。
人不算多，但对付南龙门肯定是足够了。
只要没有军区插手，救出银锋是稳当当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我既不希望第七局的人被南龙门抓走，也不希望南龙门的人被第七局抓走。当然，按照我对南龙门的了解，他们肯定会提前安排好后路的，即便被围也能顺利逃走。
嗯，我相信宋尘，他有这个本事。
“到时候咱们就在这里、这里、这里分别布下埋伏……”施国栋早已准备好了火车站的简易地图，用红笔在周围画着大小不等的圆圈，同时说道：“等余英和麻雀现了身，先让霜破和雾隐出去抢人，如果真有南龙门的埋伏，其他人再动手……”
“可以！”我点点头，表示认可施国栋的计划。
“嗯，还有什么问题么？”施国栋放下手中的笔，再次看向了我。
他确实非常尊重我的意见，哪怕我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
“没什么问题了。”我摇摇头，“只要军区不插手，一定可以救出银锋。”
“我倒希望军区插手！”施国栋冷笑着：“到时候任先生就能狠狠弹劾一把大司令了！在京城这个地方滥用职权，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那就没了。”我说：“这些事情都能搞定的话，救出银锋没有问题。”
“好！”得到我的肯定，施国栋也彻底放了心，“今天晚上，我和你们一起行动……我要亲眼看着宋尘落网！”
宋尘落网就算了吧，他是肯定能逃掉的……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道：“好的。”
“唰唰——”
施国栋将桌上的简易地图拿起，卷了几下交到我的手上：“没问题的话就去吧，让霜破和雾隐按照计划行事。”
“行。”我将地图接过，转身出门。
“盛力！”施国栋突然叫了一声。
“嗯？”我立刻转过头去。
施国栋站在办公桌后，他的神色极其凝重，一字一句地道：“第七局有一天或许会关闭的……等救出银锋后，你们就离开吧，我一个人留下就可以了。”
我的面色微微动容：“施局长……”
“我知道下面的人都很腐败，但我确实尽力了……作为第七局的局长，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红楼，对得起人民！”施国栋长长地呼了口气，“你们都可以走，我不能走，因为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上面没说关门，我就必须留下，直到最后一天，最后一刻，最后一分，最后一秒。”
“……明白！”我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转身出门。
来到门外，霜破和雾隐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她们并肩站在院子里，面色平静地看着。
第七局的办事员也都召集好了，隐藏在京城的各处，随时可以出发。
我走过去将地图交给她们，说道：“按原计划行事，根据图上画了圆圈的位置，安排大家提前布下埋伏，不得有误。”
“好。”二人接过地图，匆匆转身而去。
我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施国栋也走了出来。
平时西装革履的施国栋，这时候换了一身运动装，脚上也穿了双运动鞋，似乎做好了亲自动手的准备。
我实在没忍住，还是说了一句：“施局长，其实你不用亲自去的。”
“去吧！”施国栋面色淡定，“第七局落到今天的地步，我有很大责任……我有预感，今晚会是第七局和南龙门的终极之战……所以我必须要在场！”
“好吧。”我叹了口气，知道拦不住他，只能由着他来。
施国栋迈步往前走去，我便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呼——”
天色有些暗了，一阵凉风突然吹来，几片泛黄的树叶渐渐随风飘落。
我和施国栋都微微皱了皱眉。
现在确实是夏末了，隐隐有了入秋的迹象，但还远不到落叶的时候。我俩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院中那棵高大的槐树。
第七局总部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历经风吹雨打，至少几十年的树龄了，春夏的时候郁郁葱葱，秋冬的时候稳如泰山，有时候鸟儿在上面筑巢、栖息，有时候各种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平时很难注意到它，但它始终站在那里，很难忽视它的存在。
此时此刻，我们才认真地观察着它。
树皮大面积干裂、脱落，有些地方甚至变了颜色，有了明显的空洞和流胶现象，这说明树干内部已经被蛀空了不少。
再往上看，叶片发黄、枯萎，早已失去了光泽，这可不是正常的样子啊！
相比其他仍旧健康的树木，这棵大槐树显然病了，而且得了很严重的病，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等待它的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当场断裂、倒下。
“呼——”
又是一阵凉风吹来，大片发黄的树叶随风飘落，遍布在第七局总部的院子里，像是坠了一地的繁星。
施国栋叹了口气，走到杂物室里，拿出一支扫把，慢慢清理起了院子。
这种琐事本来不该他去做的，但我并没有出声劝阻，而是也走进杂物室中，拿了一支扫把出来，陪着他一起清扫院子。
但是不行，凉风一阵一阵地起，叶子大片大片地落，脚下的落叶还没清理干净，墙角和门槛处又刮下来一大堆。
“算了！”施国栋终于放弃了，将扫把倚在墙角，摇摇头说，“等明天早上，保洁员来打扫吧。”
“好。”我也直起腰来，将扫把倚在旁边的墙上。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别耽误了正事。”施国栋呼了口气，刚才的一番劳作，让他面部有些发红，随即迈步往外走去。
“嗯。”我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前行。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施国栋站住脚步，冲着把守在两边的警卫员说：“随后找几个专家来看一看这棵树怎么回事，一定要救回来，春天的槐花那么香甜，包饺子也特别好吃，千万不能让它死了。”
“是！”两名警卫员立刻答应。
“呼——”
“咔嚓——”
又是一阵狂风吹来，紧接着是树干断裂的声音响起。
我和施国栋震惊地转过头去，就见院中那株十几米高的大槐树竟然倒了下来，顶端的树干正砸在第七局总部的办公室房顶上。
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牢固的房子，当场被砸成了废墟，各种瓦砾、砖块碎了一地。
垂直倒下的树干中央果然早就被虫子蛀空了，随便吹一阵风就会倒下，就算今天不倒，明天也要倒的。
施国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才苦笑了一声：“好家伙，得亏我提前十分钟出来了……不然就要被砸死了！”
“施局长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这种粗浅的马屁，我当然是张口就来。
至于更深层次的恐怖隐喻，我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正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施国栋似乎也想到了那个隐喻，从他满是苦涩的脸上便能看出几分端倪，但他仍旧强打精神，乐呵呵地说道：“不用找树木方面的专家了，直接移一棵新的树过来吧！还有，叫施工队来，好好把我的房子修一下！一个星期之内，我要住上新的办公室啊！”
“是！”门口两边的警卫员再次应声。
“等今晚的事情解决了，先到翠湖酒店去住几天，是时候让我享受一下了吧？”施国栋嘟囔着转身，迈着大步往外走去。
我咬咬牙，将“要不您别去了”咽进肚中。
迈步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