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1990年（下）
宾客赶来的很快都来的差不多了，等了一会没有再见到有大佬到来，林孝智也跟着进了酒店，门口处只留下了张婉婷的老公跟新亚的制片总监祝芝山两人在那里继续迎宾，七点钟一到，《情书》的庆功会准备开始。 “……感谢各位朋友，今天赏脸来参加《情书》庆功会……” 酒店一楼大厅中央，张婉婷夫妻当仁不让，以电影《情书》导演的身份，正在进行致辞！本来首个辞职的荣耀，他们是准备让林孝智来的，不过给他拒绝了。这种喧宾夺主的事情他不想做，毕竟《情书》能够成功，张婉婷夫妻跟剧组都是出了大力的，何况以他现在的名气，也不需要自己再跟《情书》剧组争功了。 《红色警戒》已经完成了后期制作，宣传跟联系发行都已经在开始着手准备了。对自己的这部电影，林孝智还是比较满意的。受限于香港这边特效技术太弱，《红色警戒》没能做出他最满意的效果。但比起香港电影一贯的小格局，便是程龙的《警察故事》都要差了他的《红色警戒》一线，相信便是被好莱坞电影养叼了眼光的欧洲人，想必也会眼睛一亮。 林孝智有信心新亚能够凭这部电影，成功接班《杀手里昂》跟《朋友》，成功在欧美市场站稳脚。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去夺别人的功劳，哪怕《情书》剧本就是出自他之手。 “老板，我们没能跟日本人谈妥，在暑期档上映。甚至我们退一步选择九月，角川映画也不同意为我们排片。”今晚的《情书》庆功会，新亚发行部经理郑飞也来了，他刚从韩国回来，已经搞定了日韩两国的发行，只不过却没能达成新亚的预期目标：“韩国我们将在9月底择机上映，不过日本那边角川同意把他们在10月初上映的一部电影延后，把放映场次让给我们……” 林孝智脸上毫无表情变化，只是平淡点了点头：“日本票房差不多十倍于我们香港，早就形成了暑期黄金档，角川春树不愿意在暑期档给我们排片也是正常。只怪我们新亚在日本知名度不高，之前向日本输出的几部电影都没能出现大火，让日本人彻底记住我们的电影，不过对于《情书》我很有信心，也许这部电影能助我们彻底打开日本国门也说不定！对了，有得辛苦你了。下周一你带队去英国吧，《红色警戒》已经完成了后期制作，希望这部电影能帮我们彻底打开欧洲市场吧……” 郑飞闻言眉头一挑，不但没有感觉到在外奔波的苦处，反而有些急不可耐的兴奋感觉，“老板，你的《红色警戒》后期制作完成了？” 他是最早跟在林孝智身边的一批人，对老板林孝智的野心也是洞察分明。早在《杀手里昂》开拍时，林孝智便多次跟他商议如何打入欧美市场。他借鉴了嘉禾进军美国市场十几年不得入的经验，提出了‘先欧洲后美洲’的计划，不但计划要带电影去参加‘威尼斯电影节’，还准备借香港跟英国之间的‘特殊关系’，伺机先在英国站稳脚。 对于他野心勃勃的计划，郑飞一开始只当他是妄想。而且计划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现实《杀手里昂》因为后期制作错过了威尼斯电影节，随后《杀手里昂》在英国的宣传也是经历了不少故事。可新亚还是在老板的坚持下咬牙挺了过来，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风头力压德宝，已经被一些媒体称之为‘香港电影四巨头之一’的新亚电影公司。因为过去的成功，郑飞现在对林孝智是十分信任的。新亚一系列的成功，都是建立在林孝智的指挥下，说他是新亚的灵魂毫不为过。刚在日韩跑发行才回来，就要再去欧洲。身体上虽然累，但心里装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郑飞也不觉得被派去英国会有多累。恰恰相反的，他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林孝智的这部光是前期拍摄就用去了四千万港币，后期制作跟宣传还要另算钱的电影《红色警戒》，到底能不能在欧洲掀起一场风暴。林孝智微笑着点头，“弄好了，已经递交电检处进行评级，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就能出结果。所以我才让你下周出发，对了，这一次去欧洲，不要光顾着跟‘ODEON’打交道，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等，欧洲的发行商多着呢，我们可以接受一些吃亏，但你要记住了。必须保证年底之前，《红色警戒》在全欧洲上映！” 郑飞闻言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 张婉婷夫妻的致辞，岑健勋并没有什么心情去听，《情书》就是他负责的德宝院线上映的，连分红也都是他亲手给新亚打过去的，他自然比旁人更了解新亚赚了多少钱。比起那些，他反而是对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跟他公司一位高管压低声音的谈话比较感兴趣，为此还假装不经意的靠近了一些，竖起耳朵用力在听。 尽管两人的交谈可以压低了声音，但有心去听，还是能够听到一些的。岑健勋陆陆续续地听到了一些两人的交谈，得知林孝智的那部据说投资超过四千万的大片《红色警戒》才刚完成后期制作，就要立刻派人马不停蹄的飞奔英国跑宣传，心中既有佩服又有感慨，同时更有几分苦涩在酝酿中。 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岑健勋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林孝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朝他慢慢走了过去。 德宝完了！ 就在三天前，潘迪升亲自宴请德宝电影公司跟院线数位高层用餐，并于餐宴上首次亲口宣布，不会再向德宝投一分钱，同时还宣称将加快寻找接盘方，争取在年底前出售德宝。伴随着名牌王绝情的话，任谁都知道曾经雄霸香港电影市场数年之久的老牌三巨头之一的德宝公司完了！ 外界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但岑健勋并不是外人，他是德宝院线总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德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林生……” 闻听一旁传来呼唤，林孝智转过脸去，一眼便看到了跟他打招呼的是岑健勋，笑着跟他晃了晃手上的酒杯：“我们可真有默契啊，岑总。我正要找你呢，没想到你就出现了！” 话说完他才看到岑健勋手上的酒杯已空，脸上有些尴尬，忙把举起的酒杯又放下来。好在岑健勋似乎心情并不好，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举动。而林孝智也很快察觉到了，好奇问道：“岑总，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精神能好起来才怪呢！ 岑健勋苦着一张脸，嘴巴动了动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就想找人聊聊天！我先跟林生你恭喜一声，电影公司盈利越来越好。如今又多了一份银行产业……” 能把火爆脾气的岑健勋磨成这样，遍数整个香港有这能力的人并不多。林孝智心中一动，几乎想都没想地便开口问道：“怎么，难道是潘生已经为德宝找到新买主了？” 这话问得有些不合时宜，林孝智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同样对德宝虎视眈眈，若非石油期货最近还在不断暴涨，被勾起了谈心的他不舍得扔货出走，早就约见潘迪升对德宝发起收购了。 岑健勋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虽然名牌王潘迪升要卖德宝，这在香港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同样岑健勋跟林孝智的私交也算不错，但商业场上还是有些事情不能说的，比如他所代表的德宝其实跟新亚是竞争关系。 当下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没有，至少我本人没有接到潘生这方面的通知！” “是吗？” 见他的表情不像有假，林孝智心里暗松了一口气，见左右无人，当下便压低了声音与他说道：“那么我就放心了，我能拜托岑总你帮我给潘生带一句话吗？” 一阵掌声之中，张婉婷夫妻结束了致辞，庆功会再一次开始，大厅内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岑健勋心情不好想要喝酒，便招手唤来了一个侍者，要了一杯酒：“什么话？” 一口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一半，他才开口问道。 “2。5亿港币，潘生可以带走德宝公司所有资金，但要留下一个完整的德宝给我！”林孝智平淡地说了一句，目光瞟见了不远处的一角，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年轻人正围在叶子楣旁边献媚，见他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把女人逗得咯咯直笑，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那个男人他认识，姓邹全名邹重佩。听说自己有一家建筑设计工作室，虽然只是一个在香港籍籍无名的建筑师。耐不住他还有个身份，正是嘉禾老板邹玟怀的二公子。这位邹二少虽然不在娱乐圈里混，但有这重身份在，就让林孝智不得不怀疑，他靠近自己公司如今正力捧的当红女艺人，是不是带有其他目的。 当初被嘉禾挖走了自己一手培养的叶雨卿，林孝智至今可没忘记。 “不如今晚就去叶子楣那里‘坐坐’吧！”眼神稍稍转冷，林孝智眯着眼瞟了几眼邹二少，未雨绸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哐当……” 酒杯摔在了地上的声音，让林孝智把注意力又转了一会，闻着突然散播开来的浓重酒香，林孝智往脚下一看，顿时就知道了这酒杯是岑健勋摔得。 “先生，您没事吧……”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侍者的素质很高。瞧见碎了一个酒杯，当下就有侍者上前，“我来给您换一杯吧……” “哦，麻烦你了！”岑健勋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酒，见那侍者招呼人过来打扫，立刻眼神示意林孝智跟上自己，两人到了一处人少的角落里，他才重新恢复的‘狮子头’那有名的火爆脾气。 “林生，你想收购德宝？”岑健勋脸上涨红一片，“这可不是开玩笑……” “怎么，岑总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林孝智微笑着晃了晃酒杯，“2。5亿不是个小数字，但我林孝智还是出得起的！” 岑健勋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又想起了他刚入主家族银行，这才把到了嘴边的质疑给咽了下去，皱眉摇头说：“不可能，林生你若真是想买德宝，2。5亿绝对买不到。我可以跟你透露一点，曾有人开价1。85亿要买德宝电影公司，被潘生直接回绝了，连谈都没谈……潘生对德宝期待很高，他先后也投进了两个亿，更曾亲口说过，低于三亿以下不会谈……”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这只是个意向而已，岑总不妨帮我再跟潘生转一句话。德宝不值三亿，我们新亚在去年年初规模上就追平了德宝电影，差的不过是底蕴跟院线，而今年之后，新亚还将会把德宝电影甩地越来越远。现在新艺城三巨头还在内斗，连个拍片计划都不成样子，新艺城也快倒了；嘉禾的《忍者龟》听说已经上映在美国卖的不错，但它就是在欧美热卖，分红拿到手也得差不多等半年，现在资金链十分紧张的嘉禾在香港跟东南亚根本竞争不过我们新亚；至于你们德宝，岑总你比我更清楚……” 见岑健勋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孝智就仿佛没有看到一半，突然举杯一饮而尽，脸上尽是自信色：“《呆佬拜寿》1700多万、《一本漫画闯天涯》2100多万，《偷情宝鉴》2500多万，《秦俑》2300多万，《情书》3400多万，今年以来我们新亚已经有五部电影上映并在香港一地创造一亿两千多万港币的票房，约占去了今年前七个月香港总票房的三分之一……现在我们的《赌圣》上映在即，《红色警戒》也完成了后期制作等待上映，下半年新亚还有至少三部的拍片计划……1990年，这是属于我们新亚的一年，我们今年要拍十部电影，明年这个数字还将增加到十五部左右……新亚崛起太过缺了几分底蕴跟发行渠道，我现在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掣肘我们更快发展的问题越来越多，而收购德宝无疑能够很好的补足我们的不足……更何况……” 他哑然一笑，“2。5亿只是个意向价，并非我的底线。我只是希望岑总你帮我带一句话，其他的，我跟潘生亲自谈……”那份自信的神采，令岑健勋目光闪烁了好一阵，才黯淡下来点了点头。任谁都不曾想到，曾经的一个豪门纨绔，如今赫然已经成为香港电影界的新国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