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物不焚( 为大盟燕少飞加更29/78!)
火是什么?
火是物体燃烧时产生的光焰。
火是灼热,是灿烂,是光明,是生机。
火甚至是文明的开始……
从历史的尽头走到如今,一直都能看到火焰的跳动。
无数理念、无数道途因其衍生,它们或许都是对的。
毕竟“万般道途遮望眼,我见道时道不同。”
先贤早已经阐述过,道途万千。
火当然也可以有千万种解读。
传承自浮陆庆火部的火源图典,对火有独特的解释——
火只是火,火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元力之一。
其它所有概念,都只是对火的“附着”,而非火本身。
浮陆人只将纯粹的火视为图腾。
他们甚至不承认世上存在火的神灵,不认可有一个伟大的意志可以代表火。
因为……
“神有我,有我必有私。”
姜望一直记得这句话。
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在运用火。
在浮陆的经历并不算很长,但对他的影响却很深刻。
他对神道敬而远之,同样不尊崇所谓的伟大意志,绝不奉火为神,只将火当做火。
火为什么能将水煮沸?
火为什么能焚木熔铁?
当然因为高温。
火焰越是炙热,水就沸腾得越快,铁就熔化得更坚决。
他一直在追求更恐怖的高温,但囿于自身的修为,终有极限。
早前在对手不察的情况下,三昧真火倾力一出,对手往往焚为飞灰。
但随着他越来越有名气,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他、了解他之后……
三昧真火就陷入很难建功的窘境里。
在有所防备之后。
修士的力量,自然比金铁更难熔。
姜望一直在试图解决三昧真火的困境,但碍于实力、眼界,确实力有未逮。
他毕竟不能生而知之。
从未见过哪位擅使三昧真火的前辈,也没有哪位长辈指点过他神通方面的修行,没有重玄氏那样的神通传承。他更不可能把自己的神通种子拿出来,请人帮忙分析。
一直以来,都是独自探索,缓慢前行。
火界的开发当然是一条路子,若有一日整个火界都能以三昧真火构成,而不仅仅是作为点燃生机的那一缕核心之焰,火界的威能将不可想象。
但以姜望目前的境界,不可能积蓄那么多的三昧真火,把神通种子榨干了也做不到。
此路或许能成,但功在将来。
这一次在山海境遇到毕方,且亲身为其烈焰所焚,才算知道,什么叫“三昧真火”!
他将巨量的三昧真火揽入五府海,焚以道元、善福青云、血肉、神魂之力……焚以自身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从所有能够窥探真实的角度,去洞察毕方的三昧真火。
为此,他抱有不惜“死”在山海境的觉悟。
在即将被焚灭的恍惚里,他终于看到了真义。
他的火行道术因为火源图典而强大,甚至于在火界之术的创造里,火源图典也是关键的一环。但他也被来自浮陆的火源图典所桎梏。
火当然是火本身,当然是构建万物的其中一种元力。
这当然是毫无疑义的真理。
但火不仅仅是火。
那些象征、那些概念,那些浮陆观念里不屑一顾的所谓“附着”,也是火。
它们并非毫无意义。
而三昧真火,也不仅仅是三昧真火。
毕方的三昧真火,从根源上与他一直所走的道路就不同。
在姜望的三昧真火被点燃时,他?
在山洞里行走的过程中,姜望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和三叉一起走到石窟深处,所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惨白颅骨。
只有颅骨。
分属于不同的异兽,似乎都是毕方的藏品。
而三叉在那堆积如山的颅骨中翻检一阵,叼出一颗小巧的犬颅来,默默放在身前,眼神哀伤,低头舔舐。
见得此情此景,姜望忽然明了……
那是三叉的孩子。
三叉今日率领大军前来围杀毕方,并不是为了争夺什么、或者证明什么,这只是一场筹备已久的复仇。
他几乎可以想象那样一个画面——
食火的祸斗与驭火的毕方天生敌对,争斗不息。
有一天,强大的毕方横翅而过,喷吐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烧死祸斗无数。叼走一头鲜嫩的幼兽,回到巢穴慢慢品尝。
它的姿态当然是美丽的,甚至优雅的,也如往常一般,留下了藏品。
但是这一次,幼兽的父亲(或者母亲?)决意复仇。
它疯狂地锤炼自己,迅速成长为祸斗兽群的王者,训练并掌控了祸斗大军。
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它不厌其烦地训练两脚兽,用珍贵的火莲去喂养,让自己可以迅速适应三昧真火……
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包括它之前试图围猎夔牛,想来是夔牛身上也有能对付毕方的东西。
看着沉默舔舐幼兽颅骨的三叉,姜望沉默了。
虽说异兽之间,或许并没有什么对错可言。
但此刻他非常庆幸,他在先前的战斗中,做了诚于内心的选择。
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幅画面。
“嗷!”
三叉忽然又叫道。
姜望看着它。
它轻轻把幼兽的颅骨往里推了推,然后抬起爪来,扫过密密麻麻的颅骨,又看向姜望,做了一个吹气的动作。
姜望竖指挑起一抹火焰,试探性地往前一送:“你是要我烧掉它们吗?”
三叉也不知是看懂了他的动作,还是听懂了他的话,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
姜望于是轻轻一弹指,这缕三昧真火便跃将出去,熊熊燃烧。顷刻间,便将包括祸斗幼兽在内的所有颅骨,全部焚为飞灰。
三叉最后深深看了这里一眼,便转身往外走。
走到洞口的时候,它停下来,看着姜望。
姜望看着它,不明所以。
此时的三叉已经恢复了普通体型,像一条油光水滑的小黑狗。慢慢凑了过来,把脑袋伸到姜望的手掌底下,轻轻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