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霍夫人斥了句,“想嫁进霍家做媳妇的女人多了去了,难道是猫是狗都能行方家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了解那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女儿”
霍凌霄什么都不想说了,他们认定了方若宁是个心机深沉别有手段的拜金女,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方家,这些观念根深蒂固,解不开的。
一室静寂中,霍凌霄动了动,一言不发地,转身,朝外走去。
“凌霄”
“大哥”
众人挽留,霍夫人又追上前去,压低声苦口婆心地劝“爷爷就过年回来呆几天,你再怎么不高兴,也得吃顿饭再走。你做事向来稳重,别为一个女人乱了方寸,伤了爷爷的心。”
一直沉默不言的霍政钊这会儿也开口了,“都回来了,吃了饭再走”
一个晚辈捡了沉木拐杖递上去,老太爷接过,恨恨地道“让他走你们把人留下了,心也不在这里,有什么用”
霍凌霄听了母亲的话,到底是心软,从小的严谨家教也告诉他今天的言行确定不妥,于是他又转身,隔着大半个客厅跟霍老太爷鞠了躬,淡声道“爷爷,等您气消了,我再回来跟您好好解释。”
话落,还是利落地转身离去。
宾利慕尚一个利落干净的甩尾,扬长而去。
霍夫人站在台阶上,黯然垂泪,身旁,女性家属揽着她低声安慰。
“哎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他继续单身着”
一室僵冷的气氛中,霍子谦走过来,站在霍老太爷面前,脆生生地道“太爷爷,昀轩哥哥是我的偶像,还有方阿姨,她是个好人她会像妈妈一样抱着我,给我和昀轩哥哥讲故事”
三岁多的霍子谦,口齿伶俐,静静围观了整场战争之后,突然出人意料地说出这番话。
全场的长辈,大人,俱都愣住,面面相觑。
车子回到市区,可霍凌霄却不能去医院。这么早就回去,方若宁肯定会看出端倪。
打了通电话出去,那边一接通就调侃“我以为你挽回了佳人,就把兄弟彻底遗忘了呢”
关于航班遇险迫降的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纪南尘知道发小也在那趟航班上,打电话关心过。不过,回国后两人还没怎么联系。纪南尘猜他俩是合好了,以为发小沉醉温柔乡,忘了兄弟情。
霍凌霄一脸阴翳,没耐心地道“少废话,出来喝酒。”
“怎么了这是不会又吵架了还是根本就没合好”纪南尘听出端倪,脸上的笑一下子停了住。
“跟她无关,出来再说。”
年初四,纪南尘也还在走亲访友,不过接了电话,他不得不起身跟一桌的长辈赔礼解释,主动干了一杯,才匆匆叫司机开车走人。
赶到会所时,霍凌霄已经一个人喝上了。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纪南尘走过去,一脸讶异加困惑,调侃说“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大过年的你要不要搞得这么凄凉想喝酒我再叫几个人过来”
“不用了。”霍凌霄皱眉否决,一仰头,半杯酒又吞进喉咙。
纪南尘皱眉,见他又要倒酒,连忙拦住“你胃不好,这么喝是又想进医院”
酒杯撇开,霍凌霄把沉重疲惫的身体抛进柔软昂贵的进口沙发中,仰头沉沉闭眼,英俊刚毅的五官在灯光下泛着无奈和憔悴,沉默了好一会儿,薄唇才淡淡开启“刚回家了一趟,老太爷回来了,我原以为,他会同意我跟方若宁在一起,可谁知老爷子不知听了什么谗言,没等我开口就给那女人定了几大罪名心机深沉,没家教,不懂礼数,还有家境不好”
说着,男人仰起头来,嘴角撩起凉薄讥诮的笑,“我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怕是除非我跟家里脱离关系,否则,没戏。”
纪南尘脸色一变,瞬间凝重起来,“怎么会这样你没解释”
霍凌霄摇头,“没用,老爷子的脾气我了解,何况他正在气头上,我说多错多。”
纪南尘点点头,明白过来,沉沉一声叹,手掌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又用力按了按。
一言不发地,他也取出一只酒杯,另一手提了酒瓶过来,两个酒杯都倒满“来,陪你喝一杯,新年快乐。”
霍凌霄苦笑,这个新年,哪里还有快乐可言。
现在,倒是怀念在瑞士的那几天了,虽然方若宁也对他爱搭不理的,可好歹也相安无事。
如今一回来,一堆麻烦问题扑面而来。
酒杯放下,纪南尘扭头看他,想了想支招“你要么等老爷子气消了,过几天带着他们母子跟老爷子见一面兴许见了本人,老爷子观念就转变了。”
霍凌霄一脸沉色,摇了摇头,“暂时不行。”
“为什么”
发小还不知道这事,那看来网上之前传出来的消息还没有大范围扩散,李权这边处理的也彻底,算是遏制住了。
“若宁住院了。”
“住院了”纪南尘吃了一惊,“怎么回事飞机上受伤了你那天不是说你们都没事吗”
“比受伤还严重。”想到那天机场里的惊魂一幕,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天飞机刚落地,我们还没出机场,她就晕倒在洗手间了,宫外孕破裂大出血,休克若不是救护车赶到及时,一路狂奔送去医院抢救,怕是人都没了。”
纪南尘整个脸惊骇地呆住。
“失血超过3000毫升,勉强救回一命,还在icu住了一晚,昏迷了半天加一夜,今天上午才醒来。”
纪南尘的震惊持续着,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道“宫外孕孩子是你的”
霍凌霄狠狠剜他一眼,这不是废话
纪南尘这样问也是有原因的,两人分手那么久了,怎么又搞出宫外孕,这肯定让人疑惑啊。看来,分手期间,两人还有来往,这手分的也不干净。
“那人现在怎么样啊你这会儿不在医院,谁照顾啊”
“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没大碍,只不过,还要住院几天,出院了也得安心静养几个月。”
纪南尘想象着那副情景的危险性,也觉得浑身寒凉,又拍了拍兄弟的肩“出这么大事也不见你说一声,好歹能陪陪你啊”
“事发太突然,我自己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理解,理解”知道了这事,纪南尘又把他杯子收走了,“既然这样,你还是少喝点,等会儿不还得回医院照顾她别喝醉了还让人家替你操心。”
霍凌霄没说话,只是朝后靠在沙发上,脸色沉重。
“这事,你家里也不知道吧”
霍凌霄道“凌渊知道,昨天是凌渊去接机的。”
“出了这事,你肯定更不好跟人家分开了,这结得化解啊”
霍凌霄似笑非笑,耸了下肩,他一直在想着怎么化解,奈何越结越深。
爷爷说要见见人,他没交代实情,也是担心节外生枝。
家人都已经不认可她了,如果让他们知道她宫外孕手术切除了一边输卵管,以后再难怀孕,怕就又成了一个污点。
尽管,这个“污点”在他看来丝毫不是问题,可在家人眼里,就不知会是什么样了。
所以,若宁住院一事,只能暂时隐瞒。
霍凌霄回到病房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病房有陪护床,方昀轩不肯回别墅,只好在陪护床上睡了。
方若宁也睡了,只是腹部依然隐隐作痛,躺久了身体也不舒服,翻来覆去睡得并不踏实。
隐隐约约中,感觉到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身影缓缓朝她走来,意识懵懂模糊,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直到浓烈的酒气侵袭鼻端,身旁沙发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身体忽地小幅度一震,从梦中惊醒。
“霍凌霄”脑子瞬间清醒,她只凭朦胧身影便认出坐下来的那人,疾呼出声。
霍凌霄见她睁眼,也是吃了一惊,低沉的嗓音染着酒意,带着几分暗哑,“吵醒你了”
气氛尴尬,她低低地道“没我还没怎么睡着”顿了顿,又道,“都说了太晚就不要过来,我这边没事的。”
回国后,来不及倒时差,他这几天想必也辛苦,又喝了酒,实在是没必要来回奔波折腾。
方若宁还以为,他这喝酒是回去吃家宴喝的。
“轩轩也在这边,我不放心,万一有什么事你也照顾不了。”
房间没开灯,只是窗外和走廊的灯光晕染了一些进来,两人视线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彼此的轮廓,幽暗中压低声说话,倒有一种脉脉温情流淌。
方若宁听他字里行间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在乎之意,心里也绵软一片,沉吟了下便劝他“不早了,你也快睡吧,只能跟轩轩挤一挤了。”
霍凌霄身体前倾,竟孩子气似得趴在床沿上,染着酒意的嗓音像是梦呓一样,咕哝道“可是我想跟你挤一挤”
方若宁一下怔住,黑暗中,一股热浪瞬间席卷而来,整张脸都灼热起来。
别说这床太小了,单说她现在的样子,刚动了手术还在恢复期,也不能乱来啊
两人分开这么久了,挤在一起,万一干柴烈火他又按捺不住什么的
方若宁紧张的舌头打结,吱呜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见这人趴着说完就没了动静,她尴尬地沉默了会儿,只好去推他手臂“喂霍凌霄你别闹了,去旁边床上睡觉。”
“不用了,我就这样趴着挺好。”昏暗中,男人捉住她的手握着,还朝自己面前拉了点,几乎是枕在他的脸下,又温柔地哄,“你也睡吧,不用管我。”
方若宁“”
这个姿势,她怎么睡得着啊
一只手被他拉过去枕在头下,她半边身子都被拉扯着。
真是无语了
喝多了就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嘛,非要到这里来闹腾让人操心的样子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霍凌霄,你别这样,去床上躺着睡。”
“不想动”
“霍凌霄你别闹了你难道还要我起来扶你过去”
她声音加重,被他握住的手也抽了出来,霍凌霄心里微微落空,又撑着疲惫的身体坐起来。
黑暗中,两人目光对上,都只能看到对方眼里那一点幽幽的亮光,但就是那点亮光,却一点一点照亮了对方的心房。
方若宁突地心跳加快,移开视线,低声细碎地道“不管你了,我困了。”
男人又靠近,带着熏人欲醉的酒气,鼻尖几乎贴到她脸颊,方若宁吓得一跳,浑身汗毛都瞬间竖起,身体本能绷紧,扯得腹部伤口一痛,来了火“你干嘛不睡你就走,别打扰我”
“亲一个吧,不能跟你挤一起,亲一个也行。”
心慌意乱,方若宁没看清他的表情,但这话听入耳,却烫着了耳蜗。
这是耍酒疯还是认真的
没等她回应,也没等她弄清这个问题,那个黑影已经飞快凑近,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光线这么暗,他竟能精准地捕捉地到她的唇,方若宁觉得他根本就没醉,是借着酒意故意这样占便宜的
好在,他说话算话,亲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走到旁边的陪护床。
方若宁看到他躺下来,还温柔地道了句“晚安”,混乱的心跳好一会儿都没平复下来。
翌日,医生来查房时,一家三口都还睡得香甜。
方若宁庆幸某人昨晚没跟她挤一起,不然这会儿怎么面对医生护士。
动静虽小,但陪护床上的一大一小还是都醒来了。
极其注重个人卫生的霍先生一醒来,发现自己昨晚没洗就和衣而眠,浓眉皱了皱,立刻进了卫生间。
方昀轩懵懂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发现没什么事,又躺下了。
男人很快出来,洗漱过后清爽的样子,衬衣虽然有些褶皱,可依然不改他清俊尊贵的模样。
送医生出去,顺便询问了一下病情,得知一切都在正常恢复中,他才放心回来。
方若宁想到昨晚那一吻,也不知道这人记不记得,见他回来,顿时尴尬羞赧地收回目光。
霍凌霄却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或者,一个吻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如平常地走回床边,他清俊的眉眼犹带着晶莹的水珠,温柔询问“早上想吃什么我让李权去订餐。”
眼神依然不知该落在什么地方,她淡声道“随便吧,清淡点就好。”
“嗯,知道了。”
她掀开被子想要起身,霍凌霄立刻靠近扶着她。走去卫生间的路上,这人还殷勤地搀扶着,弄得方若宁心神更乱。
“我自己可以的,你别把我当废人。”浴室门口,女人撇开他的手,说完这话便关上门板。
外面,身姿挺拔的男人不知想到什么,好看的薄唇淡淡优雅地勾起。
方家别墅。
年前,方秉国已经出院回家了。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只是在医院住了太长时间,他腻歪了,又想着过年住在医院里不吉利,便坚持出院在家里调养。
徐美慧作了一阵子,现在被方若宁压得死死的,现在又老实安分了一些。
家里有佣人,有看护,方秉国基本不用她照顾,她每天就带着三岁多的儿子闲逛游玩,依然是以前阔太太的生活。
一早,徐美丽就来了,姐妹俩躲在房间里也不知在干什么,方秉国坐在轮椅上出来时,见姐妹两人也正好下楼。
“姐夫,你今天气色不错啊”徐美丽笑着打招呼,语调听着怪怪的。
方秉国现在认清了徐家人,对待这个小姨子也不像之前和颜悦色了,闻言落下眼眸,不冷不热地道“只要你们不给我惹事,我就心情好,气色好。”
“嘁”徐美丽冷笑,朝着客厅走来,阴阳怪气地说,“以前还口口声声说靠我们呢,现在把我们当累赘是吧”
在沙发坐下,徐美丽越发拖着调子,抑扬顿挫地道“是你的好女儿现在能耐大着呢,我们跟她比,什么都不是可是,她那么好,这怎么大过年的,就完全不露面呢连给你这个亲爸拜年问候都没有。”
说到这个,方秉国脸色有几分羞愤,故作大度地道“她有自己的生活,不来我也不怪罪。”
“呵,看来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方秉国看向她,眸底露出疑惑,“若宁怎么了”
徐美慧打发儿子去一边玩了,才坐下说“她去国外度假,回来时差点遇到空难,九死一生捡了条命,却不想一下飞机就晕倒在洗手间。”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她故意慢吞吞地继续说,“宫外孕破裂导致大出血,休克,紧急送到医院抢救,也不知有没有救回来啊”
方秉国脸上骇然变色,眼眸惊惶地在她们脸上看来看去,继而愤怒地道“不可能你们肯定是在诅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