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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晋江最新更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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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上元,长安的春*色便渐渐灿烂。大慈恩寺的梅林一片灿烂,范氏坐在禅室之中,对着上香偶遇的秘书少监连青云的夫人笑着点头道,“陶夫人,今日我带着小女婉星来寺庙拜佛,不想竟遇到夫人,便叨扰一阵子了!”

陶夫人亦笑着道,“范家妹子不用客气。所谓相逢即是有缘。我一见妹妹心中便欢喜,咱们好生亲香亲香。”

范氏眸子里透出浓浓笑意,转头望着身旁的女儿,吩咐道,“阿星,还不快来拜见陶夫人。”

顾婉星上前几步,朝谢夫人道了个万福,柔声道,“见过陶夫人,夫人万福。”

陶夫人见顾婉星容貌秀丽,身段举止娴雅,心中不自禁就满意了几分,又见顾婉星身上的银红小鹅绢对襟绣浅草衫子,布料娇柔不定,在春风中如同水波一样流动,柔和至极,竟是百岁春今年的缭绫春衫新款,面上笑容更是真诚了不少,“是个好孩子。”从手上撸下一对金光灿灿的镯子下来,递给顾婉星,笑着道,“这是我给顾二娘子的见面礼,你收下吧。”

顾婉星面上闪过一丝娇柔之色,“阿星愚鲁,怎好收您的东西?”

陶夫人笑道,“哎,我一见着星娘子就喜欢的紧,你若不收下,我便当做你是看不起我了!”

陶夫人既说到这个份上,顾婉星也不好不收,只得收下镯子,谢道,“如此,阿星谢过夫人。”

“大慈恩寺风景不错,”范氏笑着道,“阿星,我和陶夫人在梅林里聊聊话,你不如带着丫头在寺中走走。”

顾婉星便起身道,“那,阿娘,女儿先告退。”

早春的露水有些寒凉,顾婉星珍惜的拎着翠绿裙摆,在寺中小道上行走,望着山亭下盛开的一丛迎春花,眉眼之间露出喜爱神色。忽听得不远处传来少年呵呵的笑声。回过头来,见一名少年立在道旁的菩提树下,一身青衣,清秀的好像一根挺拔的竹子。

“这位小娘子便是韩国公家的二娘子吧?”少年上前问道。

春风暖煦,春*光正好,春日下的少年郎君一身青衣,长身俊秀,虽然有些文弱稚气,总的来说不失为一个俊美男子。顾婉星在他的目光下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垂头道,“正是。”

少年道,“我姓连,在家中排行:闲云居士。

她不由眉宇之间一振,脱口赞道,“好一幅苍山负雪。”

她之后仔细观看画作,神色柔和,望着阿顾指点,“阿顾,你在构图上似乎颇有几分慧根,未得为师几分指点便已经十分出色。这些日子我看的几幅图构图都颇佳,选景很有独到之处,便是你凤师姐初学画一年之时,也不过就是这般水准罢了!只是瞧着在色彩运转上等细节上稍稍稚嫩生硬了几分。不过这是小节,日后常常习画,可以补的过来,绘画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不能随意荒废,日后当勤加习作,可知道了!”

阿顾在轮舆上恭敬的福了福身,“徒儿谨受教!”

卫瑶又借着这幅《苍山负雪图》等习作指点了阿顾一番画技细节,方道,“今日到此为止,散了吧!”

学士府游廊深深,凤仙源和阿顾从丹青阁出来,并肩在其中穿行“师傅对我期待甚深,盼着我成为大周女子中一代书画大家,我如今却不得已浸淫红尘俗世,不能继续专心学画,虽然是没有法子,却也确实觉得对不住师傅的一番心血。”春风拂起凤仙源殷红的裙角,柔软无比,凤仙源感慨道。

“师姐学画之心自是虔诚,”阿顾叹道,“可惜很多时候天不从人愿,现实牵绊太多让人不能肆意。比起沉浸在绘画的艺术世界里,说到底,还是俗世生存更重要一些!”

“我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到底觉得辜负了师傅的心血罢了!”凤仙源蹙眉叹道,眉宇之间淡淡晦涩。

她到底不是心境狭刻之人,默然片刻,猛的扬眉,意态重新洒脱起来,转头望着阿顾殷殷笑道,“阿顾,你在画一道上天赋不输于我,又比我有福,虽也有一二烦心之事,却大体可脱,不必如我日日纠缠于其间,可以保持心境尽情挥毫练画,我盼着你能够实现师傅的愿望,成为日后一代女子绘画大师!”

“我?”阿顾骇然,扬声笑道,“师姐是说笑吧?我如今才学画几个月呀,画技还弱着,比师姐差的远了。师姐这么说着实抬举我了!”

凤仙源微微一笑,“习艺之人谁不是从初学开始的?谁又说的准日后的前景呢?”

院中一汪池水深碧,一株绿萼梅在池畔开的极盛,绿色的鲜花点缀在深褐色的枝头,犹如一场清灵的梦。阿顾和凤仙源望见这一树绿萼花色,皆迷醉不已,立在其下不忍走开。

一阵清风拂来,绿色梅花在枝头微微摇曳,美不胜收。“真美!”阿顾仰起头,伸出手来接住一片从枝头落下来的美花瓣,赞道,“此情此景可堪入画。”

“说的是哩!”凤仙源洒然笑道,“这些年来往于师傅府中,这株绿萼年年得见,总是想将它画在画上,却总是因着各种原因耽搁了!”

她望着这株绿萼花色灵机一动,嫣然笑道,“阿顾,难得今儿咱们一道来拜见师傅,还算空闲,又瞧见了绿萼盛开花景,也是一场缘分。不如咱们一道画这株绿萼梅,彼此品评,瞧瞧双方画艺优劣如何?”

阿顾一挑眉,被凤仙源燃起兴趣,“我虽画技尚不足,但师姐有这般心思,我敢不奉陪?”

凤仙源咯咯一笑,笑声畅悦,转身吩咐身后的学士府下人,“秋凫,将两套画案摆到池边去,收拾了画具摆出来。”

凤顾二女是卫大家的入室弟子,在学士府中的地位颇高,吩咐下去,秋凫不敢怠慢,很快便领着学士府的下人殷勤伺候,在池边摆放了两套枣木画案。

小丫头贞莲伺候着将绢卷摊开,阿顾坐在枣木画案后,握着一枝细细的画笔,抬头仔细观望着池畔的绿萼梅,用淡淡的细线勾勒出绿萼枝干。渐渐的,进入空灵境界。绿萼梅崎岖曲折的枝干,清灵的花朵,树下悠悠池水一一描出,复依次着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株绿萼梅跃现在绢卷上。

“小娘子画的不错啊。”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顾一愕,回过头来,见身后立着一个男子,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正凝眸打量着自己画上的绿萼。此人一身藏蓝色家居长袍,大约四十岁年纪,留着三缕胡须,面貌清矍。

凤仙源急忙起身,肃手唤道,“师公。”

阿顾便知道,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卫大家的夫君,学士府主人何学士了!便也随着凤仙源喊了一声,“师公”。

“呵呵,”何子明捋着自己的胡须和善笑道,“今日休沐,我在书房待的闷了,便到自家院中走走,瞧见你们作画,就过来看看。”望着两个少女和煦道,“你们是夫人的爱徒,夫人素来将你们看到做自家晚辈一样。不必拘礼。”

阿顾和凤仙源都肃手应道,“是。”

“你们怎么忽然想到画这株绿萼梅了?”

“我和师姐在府中闲逛,到了园子里见这株绿萼开的极美,便起了兴致,想要画下来。”阿顾道。

何子明望着面前的少女,她坐在轮舆上,姿态端正,有着一双大大的眸子,眸形如荔枝,瞳仁极黑,极富灵气。他知道妻子卫瑶又收了丹阳公主的女儿做弟子的,猜着顾娘子就是这位了,极是喜欢,目光掠移,落在池畔的绿萼梅上,声音怀念道,“这株绿萼也有将近百年了。三十多年前,我祖父入长安买下这座宅子,这株绿萼梅便已经种在这儿,几十年来,年年冬日最寒冷的时候便开花,花色极盛,何家上上下下都十分喜爱。”

“这株绿萼梅极美,”一阵北风吹过,枝头的绿色梅花瓣簌簌而落,落入其下池水之中,微微打着旋儿。阿顾转头瞧了瞧枝头的绿萼梅,道,“想是沾染了学士府的清华之气,开的确实好。可惜我画技低微,无法画出绿萼的精髓,愧对这绿萼花色了!”

何子明微微一笑,复瞧着阿顾,“我瞧着你如今已成的这大半幅画,线条流畅,水准已经是极不错了。”声音凝了凝,“听说你从前在宫中曾受过梅妃指点?”

“是。”阿顾不疑有他,颔首欣然道,“阿顾幼年时,曾经拜在梅太妃门下随太妃学习,太妃学识渊博,阿顾得指点学了很多东西。如今虽然随阿娘出宫,进宫少些了,但太妃依旧十分关心我。”

“那便是了。”何子明道,“梅妃才华卓绝,亦擅画。画风清灵写意为闺中一绝。你的画风里有两三分随了梅妃。”

阿顾听何子明话语的语气,不由好奇问道,“学士认识太妃?”

天气寒冷,绿萼梅微微摇曳,在枝头盛开,清泠泠如同绿袍翻飞跳舞的美人,何子明静默片刻,笑着道,“何家与江家曾是世交,梅妃未进宫前,曾与我有数面之缘。”

“原来如此!”阿顾恍然道。

何子明顿了顿,哂然一笑,“我瞧着你画的梅树,梅枝疏密开合,虚实呼应,位置经营得当,花瓣正偃仰背间已经有了几分火候,算是不错了!依我之意,绿萼清灵之意,更胜在动态,你绘的绿萼却是静景,纵然花瓣绘的极妍,也终究失了几分灵动之韵,死板了一些。不若描绘绿萼梅在微风中枝头摇曳的情态,定会更加出色!”

阿顾浑然一震,她对于自己绘出的画心中本有着一丝不满意,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欠缺在哪儿。此时得了何子明的点拨,登时霍然开朗,朝着何子明一拜,“是了。阿顾多谢师公指点。”面上露出欣喜神色!

何子明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不客气!你师傅爱画成痴,你是她的弟子,我能够指点你一些,也算是聊尽心意罢了!”

阿顾瞧着何子明走远了,方回过头来,将面前已得的《绿萼图》掩了,笑着道,“师姐,今儿这幅图不算,我回去再琢磨琢磨,重新画一幅出来再来和你比量。”

凤仙源也不为己甚,含笑点了点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瞧了瞧何子明消失的长廊尽头,若有所思道,“师公倒是对你很好!”

“我是师傅的弟子,师公自然对我好啦!”阿顾不以为意,笑着着。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於飞阁中,一支《幽兰操》辞藻幽丽,歌声悠扬,杜永新抱着一具箜篌斜签着坐在於飞阁的月牙凳上斜签着坐下弹唱。

阁中装饰华美,箜篌本是乐器中极具美学特征的一种,一身白衣的杜永新亦是美人,美人美器,坐在阁中唱起美丽的歌声,当真是美不胜收的场景。当日上元高台上一曲《太平景》悠扬高亢,今日静室中弹奏的《幽兰操》曲调却是空灵柔美,二者虽有不同,却都是动听之至。

这一日,公主携阿顾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阿顾和太皇太后说话,中说起当日上元听闻永新娘子唱的《太平景》,意有所叹。太皇太后见阿顾这般喜欢永新娘子的歌,便特意招了杜永新过来给阿顾赏曲。

一曲《幽兰操》既终,杜永新当心拨画。阿顾痴痴回过神来,仿佛沉浸在永新动听的歌喉之中,闻到扑鼻清冽的幽兰花香。不由赞道,

“永新娘子唱的真美。”

杜永新微微一笑,情致丽丽。能够在教坊中占有一席之地,杜永新自然颇为秀美。当日上元朱雀台上唱《太平景》的时候,因着在高台之上,夜色又深,只瞧的见她的轮廓和华美鲜艳的丝绸大袍,如今近距离看,杜永新的美丽并非柔美一类,偏向一种硬朗,仿佛五官之中有着一种筋骨,让人一见之下印象深刻。此时坐在月牙凳上抱着箜篌欠了欠身,“多谢顾娘子!”

阿顾捧过纱儿端过来的琉璃盏,饮了一口,赞道,“我再没有想过,世上竟有永新娘子这般动听的歌声。永新娘子歌喉已经是动人,箜篌还奏的这么好,着实是了不起。”

杜永新笑着道,“顾娘子谬赞,奴婢不过是侥幸得了一些天赋罢了,着实当不得顾娘子这般说。”

“你不必这般谦虚的!”阿顾挑眉,嫣然笑着道,“这世上每一种成就都不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我如今随着卫大家学画,每日里颇多苦练。永新娘子能够练得今日歌喉,想来日日勤学苦练也是免不了的!我日后能常常传你么?”

杜永新抬头望着少女,眉宇之间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很快便隐没,微微垂头,恭谨笑着道,“能得顾娘子的喜欢,是奴婢的荣幸。娘子若是喜欢奴婢的曲子,日后只需传教坊都知(注:教坊的一种长官),永新便自然便会出场为娘子唱曲。”

“知道了。”阿顾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瞧着天色不早,吩咐道,“罗儿,送永新娘子出去。”

罗儿屈膝殷勤应道,“是。”

阿顾瞧着杜永新的背影消失在殿阁之外,起了身,坐着轮舆穿过於飞阁外的角门,沿着宫殿长廊走了一小断路,进了永安宫。

太皇太后瞧见阿顾,笑着道,“回来了?听了杜永新的曲儿,满意了?”

“阿婆,”阿顾唤道,伏在太皇太后膝上,目光孺慕亲昵。

太皇太后虽有着多个孙子孙女,对阿顾这个嫡亲的外孙女却极是喜欢,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阿顾唤酥了,伸手抚摸着阿顾的脸庞,赞道,“阿婆的乖乖小囡囡哟!”

目光微垂,打量着阿顾高了一截的个头和日益秀美长成的容颜轮廓,笑着道,“过了一年,阿顾也有十一岁了,算是大姑娘了。”

阿顾嘟了唇,“大姑娘又怎么样?”望着太皇太后苍老智慧的容颜,孺慕道,“在阿婆跟前,阿顾愿永远是小孩子,一辈子都不愿长大!”

她这句话说的是真心的。童年湖州的生活晦涩阴暗,是姬泽将她从湖州接回来,太皇太后和阿娘给了她一段全新的生活,这段生活明亮华美,虽然依旧有着一二难免小瑕疵,却已经是她不长的生命中难得的甜蜜光泽,她宁愿沉溺在其中,一直不醒来。

“那可不成!”太皇太后佯做不悦道,“我还指望着看着咱们的小阿顾嫁个如意郎君呢!”

“阿婆,”阿顾羞赧不已,“你说什么呢?”

“哟,咱们小阿顾害羞了!”太皇太后调笑道,眼角的皱纹都笑眯了起来。

转头道,“我不跟阿婆说了,我去鹤羽殿看我师父去了!”

鹤羽殿外凤竹森森,在微风中摇曳,露出龙吟之声。早春的风将廷外的竹叶吹入窗中,落在书房的书扉上,江太妃捻起它,瞧着竹叶的脉络,目光幽深。

阶下的竹帘从外头掀起来,阿顾从帘子下进来,款款唤道,“师傅。”

“阿顾,”江太妃瞧见了阿顾,心中也十分欢喜,“你来了!”

醒阳香温暖清酣,“早就想见师傅了,今儿随阿娘进宫给阿婆请安,便顺道过来看看师傅。”阿顾在次间绣着梅花的坐袱罗汉榻上坐下,和江太妃说着话。

“你来就好了。”江太妃自嘲笑道,“我这儿门庭冷落,如今也只有阿顾你会不时登门了!”她顿了顿,忽的问道,“听闻你今日叫了教坊的永新娘子唱曲?”

“师傅,你也听说了啊。”阿顾眉宇一动,灿烂笑道,“我当日上元听永新娘子唱了一曲《太平景》,着实是惊为天人。说起来,我回宫中也有两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听永新娘子的歌曲呢,这些年实在是可惜了!”

江太妃微微一笑,“前些年宫中在守孝,教坊之人自然不好入宫表演。永新娘子隶属教坊,自也不好进宫。永新娘子的歌喉动听,在梨园众多歌姬之中位居第一,昔日我还在宫中的时候,宴饮之上也曾听过数次,确实是天籁之音。传闻玉真公主素来喜欢永新娘子的歌曲,与杜永新颇为交好。”

她顿了顿,抬头望着阿顾道,“歌舞之艺,不过是娱人,纵然是登堂入室,也不过是歌舞伎之流。阿顾,你年纪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既喜欢她的歌喉,偶尔招来唱几支曲听听便也罢了,可心中却要清楚尊卑上下。可别对之高待太过,倒是显得自己格调不高了!”

阿顾闻之登时悚然。她确实自己极爱杜永新的歌喉,刚刚於飞阁相待,倒没有几分想着杜永新只是歌姬之流,多了几分以友待之的赤诚,之前并不觉得什么不好,这时候听闻师傅教诲,生出了几丝惭愧之心,垂头道,“多谢师傅教诲,免了阿顾自误了!”

“这些不过是小事而已!”江太妃见阿顾态度恭敬,不由心中窝心,笑着道,“你既知道了,一切便都好了!”露出清美笑意,“这些日子,你在宫外,可学了什么没有?”

“自出了宫,少了师傅谆谆教诲,我的进益都慢了呢!”阿顾道,“这些日子,我跟着府中琴师习了琴,通读了《古文观止》,倒是在画艺山颇花了几分功夫,今日入宫带了几幅画来,想请师傅帮我看看。”

她转头取过两副卷轴,在江太妃面前展开来。

江太妃望着面前《流水落花图》和《苍山负雪图》,目光中露出满意之色,赞道,“观着你的作品,便知道你确实进益了!这幅《流水落花图》应是早期之作,情致蘼芜,色泽艳丽,但线条着色上尚有稚嫩之色,到了《苍山负雪图》,便已经大成,基本功扎实起来,构图、意境皆有进步之处,线条描绘颇有劲道,那卫瑶有大家之名,于书画教导上果然有自矜之处,于你这个年纪有这个水准,算的上是十分难得了!”

阿顾虽然于画艺上拜了卫瑶为师,但江太妃作为自己的启蒙女师,在心目中较卫瑶更加重要,闻言十分欢喜,“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江太妃道。

阿顾点了点头,目光欢快,“如此便多谢师傅了!”一双琉璃眸黑如点墨,“对了,太妃,前些日子我画一幅《绿萼图》,适逢何学士看见,便指点了我两句,说是绿萼清灵之美更多在于动态,劝我描绘绿萼在风中微微摇曳的情态。何学士说他和师傅您是故人,年轻的时候和您相识,这事是真的么?”

江太妃闻言握着画卷的手微微颤抖,顿了一会儿,方道,“你竟然遇到他了!”

“是呀,”阿顾颔首,声音天真,“我画了一幅《绿萼图》,适逢何学士看见,便指点了我两句,说是绿萼清灵之美更多在于动态,劝我描绘绿萼在风中微微摇曳的情态。我照着他所说重新绘了一幅图,”

“书画之事运乎奇技存于一心。我偏向性灵一派,卫氏是工笔的例子,何学士于赏画之上造诣极深,指点你的倒也有些道理。你的这幅《绿萼图》可带进宫了,给我看看。”

阿顾点了点头,转头吩咐贞莲取了《绿萼图》,展开给江太妃看。江太妃看着绿萼图,眸色深深浅浅,“你的这幅《绿萼图》画的不错,照何子明的说法改了之后也有进益。但也不是说到了完美。绿萼梅的花朵清灵,但枝干却是其基础,若是失了枝干的厚重,梅花便如失水之萍,无根之木,没有依附之处。这幅《绿萼图》中,枝干崎岖是有了,于稳上还差了一丝火候,可加一层铁褐色,用铁线描描绘枝干筋骨,铁线力度可描绘出枝干的遒劲之意。”

“呀!”阿顾惊呼,“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想到这般绘《绿萼图》会更完美,不由得心境动荡,连忙道“我这就改改看!”

江太妃瞧着阿顾,“慢慢来,每一个艺术大家,都是历经了多年锤炼,得了大机缘顿悟境界提升来的,你如今才多大年纪,画了几幅画,又如何急的来呢?”

阿顾笑着道,“我知道我如今火候还浅着哩,这才要勤加练习,以后才有可能顿进呀!”

她顿了顿,忽的扑哧一声笑道,“说起来可真是巧!”阿顾欢快道,“我是你收的徒弟,后来学画又拜了卫大家做师傅,没有想到你和卫师公竟还有这么一段缘分,可不是巧么?”

江太妃垂眸片刻,方道,“是啊,真巧!”忽的道,“于画道上,我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你的。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感悟,你的心会告诉你,应该走哪一条路!”

“好了,”她起身道,“你难得进宫见我一趟,我给你弹一首《琴曲》吧!”

铮动的琴声在鹤羽殿中响起,一曲《高山流水》,带着款款的情致。在太妃优美的琴声中,阿顾和凤仙源一同走在长安东市的大街上。

“不过短短日子,阿顾的画技竟又已经进境。这幅《绿萼图》,愚姐甘拜下风。”

“瞧师姐说的,”阿顾眸中露出喜悦之色,却终究还是知道自己的本事,皱了皱鼻子,笑着道,“师姐不必美化我。我的《绿萼图》是得了师公和太妃指点,三易其稿,方最终定本。本就是取了巧。且师姐的《绿萼》画的也极好,不比我的差,我才不用你让我!”

她声音娇俏。凤仙源抿嘴微笑,笑着道,“我不是谦虚。这幅《绿萼图》上,我确实不如你。绿萼乃是之美在于清丽,我技法华丽,用色浓艳,但绿萼梅的清灵之意不及你,单只凭这一点,我就输了!”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东市行知书肆。

行知书肆乃是长安最大的书肆,占据在东市最繁华的地段,足足占了三间店面。店中极高,清净亮堂。一本本书卷摆放在其间,整洁累累。高高的墙壁上张挂出各张画卷,有前朝名家之作,亦有时人拿来书肆贩卖的作品。有的金碧辉煌,有的水墨清淡清淡,各有特色。

一名伙计从肆中迎上来,朝着阿顾和凤仙源哈腰,“两位小娘子,可有看中的书画?”

“我和师姐进来慢慢看看,”阿顾道,“你不必招呼。待到我们瞧见满意的,自然会叫你的。”

书肆的伙计在长安落脚,自然是对长安各家权贵颇为清楚。这名伙计名唤韩三郎,见了阿顾作坐着的轮舆,自然猜到这位少女的身份,态度十分恭敬,点头道,“好的。两位小娘子慢慢看便是。”

时近春闺,参加科举的士子从各地赶来。书肆中有着不少书生模样的人翻阅书卷。阿顾和凤仙源悠然穿行在其中,抬头打量着一幅幅画。凤仙源瞧着其中的一副图,目光一亮,露出喜爱之色,只是想着自己境况,如今百岁春盈利,自己在银钱上算的上是宽裕些了,只是家中叔婶刻薄,自己若是买了这幅画回去,也定然保不住,多半会遭叔婶贱卖出去,倒反而是糟蹋了这幅画,不由露出黯然之色,低下头来。

阿顾在其后瞧见了,目光落在凤仙源望着的《山居图》上,扬声问道,“伙计,那幅《山居图》多少钱?”

韩三郎连忙上来,瞧着这幅图,笑着道,“顾娘子,这幅《山居图》乃是一名赶考举子卖给我们书肆的,价格倒是不贵,作价六十贯银钱。”

阿顾点了点头,吩咐碧桐道,“碧桐,付钱。”

韩三郎做成了一笔生意,露出喜色,上前用钩镰取下阿顾指着的《山居图》,递到阿顾手上。

凤仙源怔了一刹,亦过来观看这幅《山居图》,赞道,“阿顾,这幅《山居图》虽不是名人之作,但结构、用色都不错,用笔颇有特殊之处,算的上一幅佳作。你买下这幅画,眼光不错,不会吃亏的。”

“师姐也觉得不错,就再好不过了。”阿顾抱着画卷嫣然笑道,“我打算将它挂在百岁春的二楼雅室之中,师姐若是也喜欢,可见得我没有想错了。”

凤仙源微微愕然,知道阿顾这是瞧见了自己刚刚的神色,为自己着想,心中微微感动,道,“阿顾,你不必……”

“师姐想到哪里去了,”阿顾连忙扬声打断道,“我可不是胡乱说着的。百岁春二楼要不时招待一些长安贵女,布置自然要清雅贵重,我也是百岁春的老板,自然要为百岁春着想,为百岁春买一副画,不也是正理么?”

凤仙源垂眸片刻,笑着道,“师姐领你的情了!”

一辆翠盖马车在行知书肆门前停下,一位绛裳少女打起帘子,望着阿顾和一名美丽的少女抱着一幅图从书肆中出来,上了马车离去,美丽的眼眸眯了眯。

薛采进了书肆,见书肆墙壁上空出一块空地,一名山羊胡的老夫子正命伙计将一副新画卷挂在空墙上。

“小娘子,”老夫子回过头来,望见薛采,连忙迎上来问道,“敢问你要什么?”

薛采微微一笑,问道,“夫子,你们这儿有谢朓的诗集么?”

“小娘子问的是,咱们自然是有的。”老夫子迭声应道。“行知书肆乃是长安最大的书肆,书籍最全,若是连我们书肆都没有的书,你便是翻遍整个长安也难找到了。”转头扬声吩咐,“韩三郎,将《小谢诗集》取过来。”

刚刚挂画的年轻伙计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送来一本《小谢诗集》,“惠赐八贯银钱。”

薛采翻阅片刻,命丫头成婢付了钱,做不经意问道,“夫子,我刚刚进来瞧见一个坐着轮舆的少女从书肆出去,不知道是哪一个?”

“哦,你说的是顾三娘子哦。”老夫子道,“顾三娘子自幼腿足不好,你瞧着她坐的轮舆精致灵巧,乃是内府特意为这位小娘子制造的。满长安怕只有这么一位坐着轮舆的贵女,极是好认。”

“原来竟是她!”薛采叹道,做不经意问道,“顾三娘子常常来书肆么?”

“那是自然的。”老夫子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得意道,“咱们书肆可是东市最有名的书肆,书啊画啊都是极全的。来这儿的贵人自然多了。顾三娘子是习画的,常常来这儿看画。若有见了喜欢的,便自会买去。”

从行知书肆出来,薛采匆匆登上马车,“康文、成婢,快快回府,我想到如何跟顾娘子搭上关系了!”

************

长安清柳吐新芽,转眼之间,二月便到了。这一日,阿顾一人独到行知书肆闲逛,见得墙上张挂出一幅图,夏阳高照,数名童子在池边戏水,池畔垂着数株柳树,童子动作情态各异,栩栩如生,竟是展子虔的《童子嬉夏图》,不由大喜过望。

展子虔乃是前朝书画名家,做有《四季图》,以四季为主题,分别绘成画作。分为《游春图》、《童子嬉夏图》、《落叶图》、《踏雪图》。其中《游春图》在太极宫中收藏,自己在姬泽处曾经观赏过,笔法虽有尝试之处,并不算十分成熟,乃是山水画的滥觞,笔法为大周书画传承,意义非凡。年前自己得了一幅秋图《落叶图》,精心收藏在春苑的书房之中。夏图和冬图不知所踪,今日竟在行知书肆得见这幅《童子嬉夏图》,当真是不胜之喜,连忙吩咐道,唤道,“韩三郎,替我将这幅《童子嬉夏图》取下来。”

“顾娘子,不好意思,”韩三郎笑道,“这幅《童子嬉夏图》是有主的,我们书肆不过是挂出来放个几天给大家看看而已!”

阿顾怔了怔,登时十分惋惜。她是学画的人,自然喜欢收集名画,见着一副佳作,欣喜不已。却最终错过,心中不免升起几分遗憾。但她家教甚好,既然这幅图是有主之画,只得放弃。

“顾三娘子也十分喜欢这幅《童子嬉夏图》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顾讶然回头,见一个女子从门外进了行知书肆,一身越罗绯色芙蓉大袖衫,含笑朝着自己说话,头上堕马髻别致妩媚,风流袅娜,正是前些日子春宴上遇见过的薛采。

“薛娘子。”阿顾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忽的福至心灵,问道,“薛娘子,莫非这幅《童子嬉夏图》是你的?

薛采点了点头,“这幅《童子嬉夏图》确实是我搜集来的。我和顾三娘子也有几分缘法,本来顾三娘子十分喜欢,本应割爱,只是这幅《夏》图是我准备送给伯父的五十大寿礼物。涉及长辈之事自当慎重,且我一时也找不出适合的寿礼了,实在不好相赠。”

“薛娘子太客气了。”阿顾笑着道,“这幅图是薛娘子送给长辈的寿礼,我如何敢夺爱。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能够有幸遇到,在这儿观赏一番,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薛采的眸子深深的笑起来,“顾娘子金尊玉言,薛采十分欣赏。这幅《童子嬉夏图》我虽不能相赠,但家中还珍藏着一幅《踏雪图》,若顾娘子有兴趣,可随我回府一览。”

阿顾的眼睛登时亮起来,展子虔的《四季图》,春图、秋图自己都已经见过,今日在行知书肆得见夏图《童子嬉夏图》,若是再能得观《踏雪图》,便将这一套《四季图》都看全了。

说起来,薛采乃是应天女帝的曾侄孙女,这个身份在长安城中遭了颇多忌讳,诸多贵女都不敢深交。但阿顾不同旁人自幼在长安长大,乃是从湖州回宫的,且一直以来十分受太皇太后和圣人宠爱,对于这等事情虽然知道,但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再加上《踏雪图》的诱惑,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道,“那就承薛娘子美意了!”

武国公府门庭深深,大道前传来了车马之声。一辆朱轮华盖车随着薛采的翠盖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薛采立在门前,迎着阿顾从马车上下来,笑着道,“顾娘子,请随我来。”领着阿顾进了武国公府大门,来到后院之中的一处院落。院落门楣上挂着采薇阁三个大字。

“这儿是我伯父家了,我入京之后,便在伯父府中居住。伯父对子侄十分照料,我在这处采薇阁居住,府中的人伺候十分周到。”

阿顾点头道,“武国公乃是方正长辈,阿顾佩服之至。”

院中婢女瞧着薛采邀请一位陌生贵女回来,不由面上露出好奇之色。薛采吩咐道,“这位是顾三娘子,你们都好好伺候。”

丫头们低头应道,“是。”

薛采领着阿顾进了书房,吩咐侍女道,“康文,将我的《踏雪图》取来。”

康文屈了屈膝,转身而去,过了片刻,取来《踏雪图》。

阿顾瞧着这幅《踏雪图》,图中苍木落光了叶子,只余枝干。远山、地面、枝头俱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行贵女从远处而来走在雪地之上,身上披着厚重的大氅,美丽动人。线条纯熟,技法精湛,与展子虔的其他作品有一脉相通之色。

阿顾仔细观赏,爱不释手,叹道,“今日得观《嬉夏图》、《踏雪图》,算是有生之年观赏齐了一套展子虔的四季图,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薛采微微一笑,道,“顾娘子为人郎落,薛采心中喜爱,今日相遇,也算是有缘,愿以这幅《踏雪图》相赠。”

阿顾登时愕然,“薛娘子,这《踏雪图》乃是展子虔之作,堪称珍品,你竟舍得赠给过我么?”

“那又如何?”薛采不以为然,“展子虔的四季图确是美图,但我自幼爱的乃是琴,苦练十年琴技,于书画之上造诣不深。这幅《踏雪图》落在我手上,也不过是一副瞧着还不错的画罢了。倒是顾娘子,听闻你雅擅丹青,这幅《踏雪图》落在顾娘子的手中,想来价值更大。比留在我手中要好的多。”

阿顾怔了片刻,觉得薛采这般说的也有道理,心爱佳图,踌躇片刻,开口道,“既如此,我便算是将这幅《踏雪图》买下来吧。”

薛采一怔,笑着推辞道,“顾娘子又何必……”阿顾却扬眉道,“能够买下这幅《踏雪图》,已经是感念薛娘子的盛情了。若是薛娘子连这个都不应,那我就不要这幅图了。”

薛采无奈,只得应下,“顾娘子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应了。这幅《踏雪图》便作价一千六百贯吧。”

《踏雪图》乃是前朝画家展子虔的画作,隶属于四季图中的冬图,画技精湛,薛采开价一千六百贯,算得上是公道了。阿顾便不再多说,命红玉付了银钱,将《踏雪图》收起。

她今日得了一幅名画,心情极好,邀请薛采道,“薛娘子,我过些日子将举办一场春宴,日子订在二月十一号,薛娘子那一日若是有空,不妨到国公府来赴宴。”

薛采眉宇之间染上一丝欢喜之色,款款道了一个福礼,“原来竟是顾娘子生辰。得顾娘子相邀,阿芜恭敬不如从命。”阿顾抱着《踏雪图》告辞。薛采送到门口,待到阿顾的朱轮华盖车去的远了,方收回目光,神情怅然若失。

“娘子,”成婢道,“你费尽心思,将千金购得的《踏雪图》相赠,不就是想交好顾娘子么?如今顾娘子亲口邀请你参加她举办的宫宴,怎么瞧着你还不开心么?”

“开心?”薛采茫然道,“我为什么要开心?”

她转过头来,在垂柳垂下的绿丝中侧颊如花,神情嘲讽,“这长安城,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难道不想找个正经人家做正头娘子,却偏偏我是上赶着来做妾的!”

《踏雪图》乃是前朝画家展子虔的画作,隶属于四季图中的冬图,画技精湛,薛采开价一千六百贯,算得上是公道了。阿顾便不再多说,命红玉付了银钱,将《踏雪图》收起。

她今日得了一幅名画,心情极好,邀请薛采道,“薛娘子,我过些日子将举办一场春宴,日子订在二月十一号,薛娘子那一日若是有空,不妨到国公府来赴宴。”

薛采眉宇之间染上一丝欢喜之色,款款道了一个福礼,“原来竟是顾娘子生辰。得顾娘子相邀,阿芜恭敬不如从命。”阿顾抱着《踏雪图》告辞。薛采送到门口,待到阿顾的朱轮华盖车去的远了,方收回目光,神情怅然若失。

“娘子,”成婢道,“你费尽心思,将千金购得的《踏雪图》相赠,不就是想交好顾娘子么?如今顾娘子亲口邀请你参加她举办的宫宴,怎么瞧着你还不开心么?”

“开心?”薛采茫然道,“我为什么要开心?”

她转过头来,在垂柳垂下的绿丝中侧颊如花,神情嘲讽,“这长安城,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难道不想找个正经人家做正头娘子,却偏偏我是上赶着来做妾的!”

薛采眉宇之间染上一丝欢喜之色,款款道了一个福礼,“原来竟是顾娘子生辰。得顾娘子相邀,阿芜恭敬不如从命。”阿顾抱着《踏雪图》告辞。薛采送到门口,待到阿顾的朱轮华盖车去的远了,方收回目光,神情怅然若失。

“娘子,”成婢道,“你费尽心思,将千金购得的《踏雪图》相赠,不就是想交好顾娘子么?如今顾娘子亲口邀请你参加她举办的宫宴,怎么瞧着你还不开心么?”

“开心?”薛采茫然道,“我为什么要开心?”

她转过头来,在垂柳垂下的绿丝中侧颊如花,神情嘲讽,“这长安城,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难道不想找个正经人家做正头娘子,却偏偏我是上赶着来做妾的!”

薛采眉宇之间染上一丝欢喜之色,款款道了一个福礼,“原来竟是顾娘子生辰。得顾娘子相邀,阿芜恭敬不如从命。”阿顾抱着《踏雪图》告辞。薛采送到门口,待到阿顾的朱轮华盖车去的远了,方收回目光,神情怅然若失。

“娘子,”成婢道,“你费尽心思,将千金购得的《踏雪图》相赠,不就是想交好顾娘子么?如今顾娘子亲口邀请你参加她举办的宫宴,怎么瞧着你还不开心么?”

“开心?”薛采茫然道,“我为什么要开心?”

她转过头来,在垂柳垂下的绿丝中侧颊如花,神情嘲讽,“这长安城,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难道不想找个正经人家做正头娘子,却偏偏我是上赶着来做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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