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入紫宸殿内,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
殿内萦绕着淡淡的、宁神的檀香,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宫人打扫庭院的细微声响交织,构成了一幅宁静而有序的宫廷晨景。
李昭华早已起身,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相对轻便的玄色常服,坐在了那张宽大的堆满了奏章的御案之后。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这位开国女帝,她的面容依旧保持着威严与锐利,只是眼角处,终究是不可避免地添了几许细密的纹路,那是十数年殚精竭虑、执掌乾坤留下的印记。
她随手拿起一份由通政司整理放在最上面的奏章。
这是新任首辅苏琬呈送的每日政务摘要,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将需要她最终裁决或知晓的大事一一列明。
李昭华快速浏览着,目光沉静。
第一份附上的详细奏报,来自远在香料群岛的望海堡,由暂代主事秦远和海军都尉岳翎联名签署。
奏报中提到,望海堡的拓殖初步稳定,与周边几个土着部落的关系在“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下趋于缓和,通过贸易换取了大量香料和当地特产。
然而,新的麻烦也随之而来——东卡洛斯公司的武装商船活动日益频繁,双方在争夺一处新发现的盛产丁香的小岛屿控制权上发生了数次摩擦,虽未爆发大规模冲突,但火药味已浓。
秦远在奏报中请求朝廷指示,是采取更强硬的驱逐手段,还是以外交谈判划界为主?
李昭华拿起朱笔,在奏报空白处批注:“着理藩院会同兵部议处,拟定应对方略。
原则:利益必争,底线不让,然须避免全面开战,现阶段以巩固望海堡、发展贸易为要。”
她深知,海外殖民地的经营,非一朝一夕之功,步步为营方为上策。
第二份奏章,来自鸾台(原首辅崔沅的班子,现由苏琬统领),是关于在全国各州府推广“新式官学”的进展与困难汇总。
奏章中提到,得益于《格物通玄》的刊行和工部技术的下放,新式官学除了教授传统经义,普遍增设了格物、算学、简易农工技术等实用科目,在东南沿海及京畿地区成效显着,吸引了大批平民子弟入学。
然而,在内陆一些保守的州府,阻力依然很大,当地士绅和旧学官员抵制强烈,认为这是“败坏学风”、“舍本逐末”。
李昭华微微蹙眉,批注:“新政推行,岂能无阻?
着鸾台、礼部派员巡视督导,顽固阻挠者,可酌情调换。
务必使新学之利,惠及四方,不拘一格降人才。”
她明白,改变千年的观念非易事,但这一步必须走。
第三份奏章则让她目光稍凝。
这是海关总署署正林婉清直接上奏的密报,事关跨大陆贸易。
随着陆上丝绸之路的繁荣,帝国与更西方国度的贸易额激增,但纠纷也随之增多。
奏报中列举了几起复杂的商业诉讼:一桩是大凤商队与波斯胡商因一批丝绸品质问题产生的巨额纠纷;
另一桩则涉及大食商人试图利用贸易规则漏洞,大规模走私帝国明令限制出口的优质铁器;
还有一桩,甚至是关于西方某小国使团成员,在凤翔京番商馆区内,与本地商户因借贷问题引发的斗殴事件,牵扯到了所谓的“领事裁判权”争议。
这些问题,在以往闭关锁国的时代是不可想象的。
李昭华沉吟片刻,批注:“《外贸律》虽定,然世事万变。
着理藩院、海关总署、刑部,即行厘定《番商纠纷调处细则》与《涉外刑事诉讼律例》,明确权责,统一法度。
凡在我大凤疆域内,无论华夷,皆需遵我律法!至于走私,严厉打击,绝不姑息!”
批阅完这几份紧要奏章,她端起手边温热的参茶,轻轻呷了一口。
目光掠过御案一侧,那里摆放着一座精致的、由工部最新制作的青铜地球仪。
上面,帝国的疆域被清晰地标注出来,而更广阔的海洋与未知的大陆,则留有大片的空白,等待着被探索和填充。
殿内安静,只有她翻动奏章的细微声响,以及铜壶滴漏规律的滴水声。
这看似平静的日常,处理的却已是跨越重洋的殖民地纠纷、关乎国本的教育革新、以及错综复杂的跨大陆贸易规则。
帝国的疆界与影响力,早已延伸向了更广阔的世界。
她放下茶盏,又拿起一份关于北方草原互市税收增长的例行报告,以及一份工部欧冶明呈送的关于新一代“凤鸣式舰炮”缩小口径试验取得进展的简报……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
这位帝国的掌舵者,就在这一份份关乎现在与未来的奏章中,度过了一个看似寻常,却决定着帝国航向的清晨。
盛世的日常,并非只有歌舞升平,更是于无声处,运筹着万里之外的波涛,勾勒着更加恢弘的未来图景。
帝国的车轮,在她沉稳的掌控下,正碾压过一个个新的挑战,坚定地驶向不可预知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