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京,监察院那间不见天日的密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唯有墙壁上那密密麻麻的线索图和中央那个巨大的问号,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石红绡没像往常那样叼着草茎或敲着桌子,她像一头潜伏在阴影里、终于锁定猎物的母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只有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扫视着墙上每一个名字,每一条连线。
密室里还站着她的几个核心心腹,包括负责东南线的侯三和负责京城线的冷月。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督主的最终指令。
“漳州那边,林婉清这把‘明刀’砍得不错,赵汝恒那老泥鳅已经坐不住了,连刺杀钦差的蠢事都干得出来。”
石红绡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北边儿,玄真道长一场辩论,把周文远那帮老酸儒的牙都给敲掉了大半。
北疆,岳翎那几个小的也争气,打得草原狼崽子不敢轻易露头。”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手指精准地点在“赵汝恒”的名字上,然后顺着那条新画出的、通往京城方向的粗线,慢慢移动。
“明面上的动静够大了,水也搅得够浑了。”
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用朱笔圈出的名字上——户部右侍郎,张谦。
“咱们这位张侍郎,管着天下钱粮度支,可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事。”
石红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赵汝恒每年孝敬给他的‘冰敬’、‘炭敬’,还有那些巧立名目的‘分红’,足够他养十房小妾,再盖十座大宅子了。”
侯三上前一步,低声道:“督主,我们在漳州截获了赵汝恒心腹送往京城的密信。
虽然用了暗语,但结合我们之前掌握的账目往来,基本可以确定,张谦就是赵汝恒在朝中最大的保护伞之一。
赵汝恒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垄断海利、对抗新政,少不了这位张侍郎在户部给他行方便、打掩护,甚至提前泄露朝廷动向。”
冷月也补充道:“京城这边也查实,张谦的外甥,就是北疆那个因为倒卖军粮被岳翎抓住把柄、差点引起边军哗变的转运司小吏。
张谦曾多次试图通过兵部的关系把人捞出来,甚至暗示过可以用东南的‘好处’交换。”
石红绡的手指在那条连接“赵汝恒”、“张谦”以及北疆败类的线上重重一划:
“看看,钱、权、军,这网织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证据链都齐活了?”
侯三和冷月齐声应道:
“回督主,人证(包括被策反的赵家核心账房、张谦的贴身长随)、物证(密信、暗账、赃银流向记录)、旁证(相关人员往来轨迹、资金异常),均已核实固定,形成闭环!足以定案!”
“好!”石红绡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准备了这么久,该收网了!”
她快步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空白奏章,提起特制的、墨色深沉的狼毫笔,笔走龙蛇,一行行铁画银钩、杀气腾腾的字迹跃然纸上。
她不是在写奏章,而是在编织一张无形却足以致命的罗网。
“侯三!”
“卑职在!”
“着你亲自带队,持我手令与陛下密旨,即刻包围漳州赵府及相关产业,按名单锁拿赵汝恒及其核心党羽!
胆敢反抗,格杀勿论!给姑奶奶我把赵家那点脏底子,翻个底朝天!
尤其是往来账册、密信,一片纸都不能少!”
“得令!”侯三眼中凶光一闪,抱拳领命,转身便走。
“冷月!”
“卑职在!”
“着你指挥京城行动组,同时动手!第一队,包围张谦府邸,许进不许出!
第二队,直入户部衙门,控制张谦及其心腹属官,查封其所有公务文书及私人物品!
记住,要快,要狠,不能给任何人反应和销毁证据的机会!”
“明白!”冷月言简意赅,身影一闪,已消失在密室门口。
石红绡写完最后一道手令,盖上她监察院督主的猩红大印和一道特殊的、代表皇帝授权的玄鸟暗记。
她将手令交给身旁另一名心腹:“立刻送入宫中,面呈陛下!同时抄送鸾台崔首辅!”
心腹接过手令,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离去。
密室内,只剩下石红绡一人。
她走到墙边,看着那张即将被撕碎的利益网络,伸出手,缓缓地将“赵汝恒”、“张谦”以及那几个北疆败类的名字,从墙上抠了下来,揉成一团,握在手心。
“海龙王?户部侍郎?边军蛀虫?”
她掂量着手中那团代表着权势与罪恶的纸团,嗤笑一声。
“在姑奶奶我这网里,都是等着下油锅的烂虾臭鱼!”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传令下去,监察院全体进入甲等战备!
各条线上的暗桩,都给姑奶奶我把眼睛瞪到最大!
看看还有哪些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整个监察院,这台庞大的、冰冷的机器,在石红绡的意志下,发出了最高效的运转轰鸣。
无数道命令化作无形的电波,奔向东南,笼罩京城。
一场酝酿已久、旨在斩断伸向新政黑手的雷霆风暴,随着石红绡一声令下,终于——
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网,已撒下。
收网的时刻,到了。
(破网(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