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征军如猛虎出闸、东进大军似洪流淌向江淮的同时,云州北境,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这里没有旌旗招展的浩大场面,没有震天动地的誓师怒吼,甚至连大规模军队调动的痕迹都很少。
边境线上,只有例行巡逻的凤鸣军小队,以及那些看似寻常、眼神却格外机警的边民。
但在这片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股股隐秘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精度,向着北方那个庞然大物——燕王势力的腹地,悄然渗透。
北线总负责人石红绡,如今的大本营设在一座不起眼的边境小城“灰雁堡”。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正是她这种身份的人如鱼得水之地。
堡内一处看似普通的货栈后院,地下却别有洞天。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巨大的、标注着无数符号的北疆地图。
石红绡穿着一身利落的灰色劲装,毫无形象地跷着脚坐在一张大案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精致的北地狼牙符信,听着手下几个头目的汇报。
“头儿,按您的吩咐,‘商队’已经顺利进了燕王老巢‘蓟城’,货都散出去了,关系也搭上了几条。”一个精瘦的汉子低声道。
“嗯,告诉他们,价钱好说,关键是货要送到该收的人手里,特别是那位‘大公子’府上。”石红绡懒洋洋地道,眼神却锐利如刀。
“明白!都是江南来的顶级丝绸和珠宝,保准合那位爷的胃口。”精瘦汉子嘿嘿一笑。
另一个面容普通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妇人接着汇报:“‘绣房’的姐妹也安插进去了几个,主要在几位将军和后宅走动。听说…燕王最近身子骨不太爽利,请了好几次太医。”
石红绡眼睛眯了起来:“老家伙要是不行了,那才热闹呢。重点盯紧他那个宝贝小儿子,还有他娘舅家那帮人。”
“是。另外,按玄真道长那边传来的消息,北边草原今年白灾挺重,几个部落日子不好过,对燕王催缴的牛羊马匹怨气不小。”
“草原…”石红绡舔了舔嘴唇,“这可是块肥肉,也是根搅屎棍。想办法,给那些怨气大的部落透点风,就说燕王府库里粮食堆得发霉,却不肯拿出来换他们的牲口。”
“属下明白!”
手下人领命而去,石红绡从案上跳下来,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蓟城,划过燕王几个重要将领的防区,划过草原边界,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狡黠笑容。
“明刀明枪多没意思,姑奶奶就喜欢这样,慢慢掏空你的墙脚。”
这时,亲兵引着一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正是玄真道长。
她依旧是一身朴素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与这地下密室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哎哟,道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地方腌臜,别污了您的鞋。”石红绡嘴上客气,动作却随意,显然两人关系已十分熟稔。
玄真道长微微一笑:“无妨。贫道夜观星象,心有所感,特来与石院正参详一二。”
她走到地图前,拂尘指向代表燕王本命星宿的大致方位:“紫微帝星之侧,辅星晦暗不明,且有赤气侵扰,主君臣相疑,父子失和。尤其东北方一颗将星,光芒摇曳,似与主星离心。”
石红绡虽然听不懂什么星宿,但玄真道长的话翻译过来就是:燕王和他手下大将,尤其是东北防线的那位,可能有了矛盾,而且他家里儿子们也不消停。
“东北方…是慕容坚那老小子的防区吧?”石红绡眼中精光一闪,“听说他女儿想嫁给燕王小儿子,被燕王长子搅和黄了?还挨了申斥?”
玄真道长含笑点头:“天象示警,人事印证。慕容将军心中芥蒂,或可为我所用。”
“嘿!”石红绡一拍大腿,“我就说嘛!慕容坚那老家伙最要面子!这下有好戏看了!道长,您再给算算,燕王那老家伙到底还能撑多久?”
玄真道长摇头:“天机难测,寿数岂是凡人可窥。然观其命宫之气,已是外强中干之象,若再受重大刺激…恐有不虞。”
“重大刺激?”石红绡眼珠一转,坏水直冒,“比如…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突然‘重病’,或者他囤积军粮的仓库‘意外’失火?”
玄真道长但笑不语,只是拂尘轻摆,飘然向外走去,留下一句:“贫道只观天象,不通俗务。如何行事,石院正自行斟酌便是。只是,切记过犹不及,火候需拿捏精准。”
看着玄真道长的背影,石红绡搓着下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过犹不及?嘿嘿,姑奶奶我最擅长的,就是把这火候烧得恰到好处!”
她转身,对着空荡荡的密室下令,声音虽轻,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给蓟城的人传信,计划启动!先给咱们的燕王殿下,送上一份‘开胃小菜’!目标——慕容坚军粮转运队!
记住,要做得干净,像是‘意外’,但又得让慕容老儿觉得,是有人故意搞鬼!”
一道无形的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北疆的暗流下,激荡起层层涟漪。
北线无战事?不,这里的战争,早已在无人知晓的阴影中,悄然打响。
而执棋者,正是这位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的通明院院正——石红绡!
一场针对燕王势力的无声瓦解战,正式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