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院的牌子一挂起来,那可就不是摆设了!
首席执事崔沅新官上任,憋着一股子要干大事的劲儿,更是带着几分要将胸中所学尽数施展的狂热,直接就烧起了第一把大火。
这第一把火,就烧向了最根本、也是最乱麻一团的地方——户籍!
要知道,这年头经过连年战乱和贪官盘剥,各地的户籍册子早就乱得没法看了。
有的人死了几十年还在册上挂着,有的全家逃荒去了音信全无,更多的则是像黑户一样活着,特别是那些数量庞大的奴籍。
这些奴籍,尤其是女奴,那真是活得猪狗不如,是主家的私产,可以随意打骂、买卖、甚至赠送虐杀,根本不被当人看。
云州城里的奴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崔沅自己就深受这等级森严的迫害,对这事儿那是深恶痛绝。
李昭华那“女子可为天下官”的口号更是让她热血沸腾。
这新政,就得从根子上把这吃人的规矩给刨了!
她雷厉风行,当天就在凤栖院户房下了第一道死命令:
“即日起,户房所有人员,分成十队!
带上新制的户籍册和身份牌,给本执事挨家挨户重新登记!一个人都不许漏!”
“凡我云州治下之民,无论之前是何身份,是良籍、贱籍、还是奴籍!
只要此刻人在云州,一律重新登记,统称为‘平民’!”
“特别是所有奴籍,即刻恢复自由身,登记入册,发放新的身份牌!
胆敢有阻挠者、隐匿者、或是阳奉阴违继续欺压者——”
崔沅眼神冰冷,语气斩钉截铁,“以违抗凤鸣军新政论处,严惩不贷!”
这道命令一下,整个户房都炸了锅。
那些新招募来的女文书们,大多也是苦出身,有的家里甚至就有亲人是奴籍,听到这命令,激动得手都在抖。
“执事大人英明!”
“我们这就去办!”
但也有几个从旧衙门留用过来的老吏,面露难色,搓着手上前:
“崔…崔执事,这…这恐怕不妥吧?
那些奴籍多是豪族家的私产,这般强行解放,怕是…怕会激起大变啊!
是不是缓缓图之…”
“缓?”崔沅柳眉倒竖,猛地一拍桌子,虽然身体虚弱,但那气势却吓得那几个老吏一哆嗦,
“缓到什么时候?缓到她们继续被当作牲口欺辱至死吗?
我凤鸣军剑锋之下,有什么大变平不了?!
谁想变,那就让他变一个试试!”
她目光如刀,扫过那几个老吏:
“尔等既入凤栖院,食凤鸣军之禄,就当遵我军新政!
若心中不愿,现在就可脱下这身衣服,滚出云州!
若再敢蛊惑人心,阻挠新政,休怪本执事翻脸无情!”
那几个老吏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作揖,再不敢多放一个屁。
户房的队伍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出动了两队人马,扛着大捆大捆的空册子和一筐筐新刻好的木制身份牌(暂时用木头,以后换更好的),首先就扑向了城里奴籍最集中的几个区域——各大户人家的后街杂院、下人房!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比户房的人跑得还快。
“听说了吗?凤鸣军要给我们放良了!”
“真的假的?那天贴的告示是真的?”
“娘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奴仆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渴望和恐惧。
很快,户房的女官们就到了。
她们首先选择了一家民愤极大的前豪绅家(那豪绅早在破城时就被当恶霸砍了头)。
“所有人!都出来!到院子里集合!凤栖院户房,重新登记户籍!”女兵们首先控制住局面,防止有人捣乱。
女文书们则摆开桌子,拿出笔墨册子。
一开始,那些奴仆还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甚至有些被原来的管家恶奴暗中威胁眼神吓唬。
带队的女官是个暴脾气,见状直接让女兵把那个还想摆架子的管家给捆了,然后拿起铁皮喇叭,大声喊道:
“姐妹们!弟兄们!不要怕!
李元帅有令!从今天起,再也没有奴籍了!
你们自由了!是堂堂正正的平民!
过来登记名字,按个手印,就能领到新的身份牌!
以后谁再敢欺负你们,就是跟凤鸣军过不去!就是找死!”
这话如同定心丸,终于有人鼓起勇气,第一个走了上来。
那是一个双手布满老茧和烫伤的中年妇人,她颤抖着说出自己的名字:“俺…俺叫苦丫…”
文书温和地记录下,然后递给她一块打磨光滑的小木牌,上面刻着她的新名字“苦丫”,还有一个编号,以及一行小字“云州平民”。
“苦丫大姐,拿好了,这是你的新身份牌。从今往后,你就是自由身了。”文书微笑着说道。
那妇人捧着那块轻飘飘的木牌,却像是捧着千钧重担,她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看着“平民”两个字,浑浊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呜呜呜…俺有名字了…俺是人了…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女菩萨…”
这一哭,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感染了所有人。
“我也要登记!”
“还有我!”
“我叫…”
人群轰地一下涌了上来,激动地报着自己的名字,伸着手想要触摸那代表自由和新生的身份牌。
哭声、笑声、呐喊声混杂在一起,震撼人心。
也有那不死心的原主家子弟跑来闹事,哭嚎着“那是我们家的奴才!你们不能抢!”
结果直接被负责护卫的女兵用刀鞘砸翻在地,拖死狗一样拖走,扔进了大牢,家产直接抄没充公。
雷霆手段加上民心所向,户籍登记工作以惊人的速度推进着。
每一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被登记入册,领到那块小小的、却重若山岳的身份牌。
尤其是那些被解放的女奴,几乎个个都是哭着笑着离开的,她们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
整个云州城的社会结构,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巨变。
而这一切,都源于凤栖院户房那看似不起眼的登记桌,源于崔沅那石破天惊的第一把火。
这火,烧掉的是腐朽的枷锁,点燃的,是万千人心的希望!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