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气压低得几乎能凝出水来。
皇帝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架上的御笔簌簌作响。
“废物!你们一群废物!”
皇帝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嘶哑,
“朕养着你们,是让你们来给朕添堵的吗?!”
他首先看向跪在最前面的慎刑司总管:
“进忠!朕让你查七阿哥中毒一案,这都过去几日了?为何至今毫无进展?!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你这慎刑司,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进忠深深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带着惶恐:
“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只是……这下毒之人手段极为高明,所用之毒乃西域奇毒,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奴才已将经手过七阿哥饮食用物的所有宫人反复拷问数遍,甚至扩大了搜查范围,可……可确实找不到任何指向性的证据。奴才……奴才无能,请皇上降罪!”
他句句在理,将查案不力的原因归结于对手的狡猾,皇帝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只能狠狠瞪着他。
皇帝胸口堵得慌,又猛地转向内务府总管:
“进保!内务府的账目又是怎么回事?!朕看你递上来的折子,这个月各宫用度频频超支,好几处都对不上!朕让你总管内务府,你就是这么给朕当的家吗?!”
进保抬起头,一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他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回道:
“皇上明鉴啊!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这账目奴才核对了三遍,可每次算出来的数目都不一样。
采买的物价也说涨就涨,库房里的东西好像自己会长腿……奴才……奴才脑子笨,实在是理不清这糊涂账了!求皇上开恩,另选贤能吧!”
他直接把糊涂摆在了明面上,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架势,气得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御前大总管李玉身上,这是他手下最沉稳得力的人,可最近……
“李玉!”
皇帝的声音带着失望,
“连你也……朕让你递杯茶,你递上来的是滚烫的,还让朕快点喝了!是想烫死朕吗?!还有前日朕让你传的旨意,为何迟了一个时辰才送到?!”
李玉依旧是那副温润恭谨的模样,他叩首请罪,语气诚恳:
“奴才万死!前日奉茶时,奴才一时手滑,未能试准水温,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至于传旨延误……是因奴才在核对旨意时,忽然觉得其中一词用法似有不妥,恐引朝臣误解,故而反复斟酌,耽搁了时辰。奴才一心只为圣虑周全,绝无怠慢之意,请皇上明察!”
他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让乾隆想罚都找不到由头,只能硬生生把这口闷气咽下去。
乾隆看着底下这三个他最倚重的内监,一个查案无能,一个理账糊涂,一个办事频出纰漏。
他们每个人都跪地请罪,态度恭顺,给出的理由也似乎都能说得过去,可偏偏就是凑在一起,让整个内廷的运转变得磕磕绊绊,处处不顺!
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粘杆处那边更是彻底停摆。姜云舒被打入慎刑司,群龙无首。
白蕊姬和意欢这两个副手,整天就是一副摆烂的姿态。皇帝交代下去的秘密差事,不是拖延就是办得一塌糊涂。
皇帝召见质问,两人就齐刷刷跪下请罪,异口同声:
“奴才愚钝,未能领会圣意,办事不力,请皇上重罚!”
态度好的很,活儿我们是干不明白,你罚不罚,我们都这水平。
更让皇帝憋屈的是前朝。
他寄予厚望的小舅子,富察·傅恒,最近在演练兵马时也是错误百出,排兵布阵如同儿戏,好几次都险些酿成大错,气得皇帝在朝堂上当场摔了折子。
最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后宫!
自从七阿哥出生后,他仿佛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
他想去皇后长春宫看看永琮,富察·琅嬅直接闭门不出,隔着宫门声音冷淡地说:
“永琮病体未愈,怕过了病气给皇上”,
连门都不让他进!
他去启祥宫金玉妍那里,金玉妍直接称病,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说:
“臣妾容颜憔悴,不敢面圣”。
他去永寿宫魏嬿婉那儿,魏嬿婉倒是打扮得光鲜亮丽,却在他刚要踏入殿门时,她就恰好打碎了皇上御赐的花瓶,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说:
“臣妾无颜面对皇上,臣妾罪该万死啊!”,
硬是把他哭了出去。
他甚至去了平时最安静的陈婉茵那里,结果陈婉茵更绝,直接让宫女回话:
“皇上,我们主儿犯了头风,吹不得风,见不得人,已经睡下了。”
一连数日,他竟是无处可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可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
还有那李玉递上来的茶,一次比一次烫,有一次差点真烫了他的舌头!
他严重怀疑李玉是故意的!
可看着李玉那副诚恳认罪模样,他又没有证据。
整个紫禁城,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常当值,可凑在一起,就让他政令不畅,家事不顺,甚至连尊严都受到了挑战。
他想发火,想严惩,可放眼望去,似乎每个人都有正当理由,
法不责众,
他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拖出去砍了!
这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几乎让他疯狂。
—— ——
与此同时,慎刑司牢房内。
姜云舒闲适地坐在木榻边,听着进忠低声汇报着外面的乱象。
她端起旁边一杯温水,轻轻呷了一口,
“呵……”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轻蔑,
“大清赘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她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牢墙,看到了那个坐在龙椅上焦头烂额的赘婿。
“还敢跟我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