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养心殿出来,富察傅恒与姜云舒并肩走在宫道之上。方才殿内的剑拔弩张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氛围。
“昭懿尚宫今日在御前,所言振聋发聩,傅恒佩服。”
傅恒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真诚的赞许。他身为武将,最欣赏的便是这等有胆识、有魄力、敢于直谏之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女子。
姜云舒微微侧首:
“富察大人过誉了。云舒不过是据理力争,尽本分而已。倒是您方才所言,才是真正震慑宵小,令人心折。”
傅恒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姜云舒沉静的侧脸上,语气郑重:
“宫中行事,多有不易。尚宫抚育七阿哥,更是身处风口浪尖。日后若遇难处,或需外力相助,尽管派人到国公府递个话。傅恒与富察全族,定当竭尽全力。”
姜云舒顿了顿,停下脚步,正视傅恒,微微俯身:
“云舒在此,先行谢过傅恒大人。”
微风拂过,宫墙旁一株晚开的玉兰树探出枝桠,几片洁白的花瓣簌簌落下。
一片恰好悠悠荡荡,沾在了姜云舒深紫色官袍的肩头,那一点纯白,在官服上显得格外醒目。
傅恒目光触及,下意识便抬起了手,想要替她拂去。然而,手刚抬起寸许,他便猛地顿住了。眼前之人身份特殊,此举于礼不合,过于唐突。他手指微微蜷缩,终是缓缓放下了手臂,只作未见,转而道:
“尚宫事务繁忙,傅恒便不远送了。”
微风吹过,将她肩头的花瓣吹落,
姜云舒将他这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却并未点破,只微微颔首:
“富察大人请便。”
说罢转身,沿着宫道继续前行,步履从容。
待姜云舒的身影消失在宫道拐角,富察傅恒却并未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半晌,才俯下身,修长的手指从青石板上,轻轻拾起了那片被微风带落的玉兰花瓣。
花瓣洁白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他将其托在掌心,看了许久,深邃的眼眸中情绪难辨,有敬佩……有欣赏。
最终,他只是轻轻合拢手掌,将那片花瓣收起,转身朝着宫外的方向大步离去。
……
姜云舒刚拐过宫道弯处,忽然,一旁朱红宫墙的阴影里猛地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她一把拽了过去!
她心中一惊,正要呵斥,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清冽中带着一丝檀香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抬头,便对上进忠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将她与傅恒方才在宫道上的情形尽收眼底。
此刻,他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眼底暗流汹涌,带着浓浓的醋意。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温柔”:
“姜、云、舒,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人家还让你‘有事随时找他’?嗯?”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肩头那片花瓣曾经停留的位置,语气酸得能拧出水来,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欠收拾了是不是?”
姜云舒被他牢牢禁锢在墙壁与他胸膛之间,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浓烈醋意,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胸口:
“富察国公是七阿哥的舅父,更是朝中重臣,我与他商议正事,何来相谈甚欢?你这醋吃得毫无道理。”
“正事?”
进忠哼笑一声,指尖却抚上了她的脸庞,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耳垂,那里正是方才傅恒气息拂过之处,
“正事需要靠得那么近?正事需要他看着你发呆?正事需要他一副欲言又止、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模样?”
他越说越气,低头在她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暧昧的红痕,声音闷闷的:
“姜云舒,你是我的……谁都不能觊觎,多看两眼都不行!”
姜云舒被他这幼稚又霸道的举动弄得脖颈发痒,忍不住偏头躲了躲,无奈道:
“进忠,你讲点道理。富察傅恒是正人君子,方才不过是花瓣落在肩上,他连碰都没碰一下。”
“他敢!”进忠猛地抬起头,凤眸眯起,里面寒光闪烁,
“他若敢碰你一下,我剁了他的手!”
看着他这副如同护食猛兽般的模样,姜云舒也没再试图解释。
她知道他这份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源于内心深处的不安。
只好放软了声音,主动环住他的腰,仰头在他紧抿的唇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
“好了,别胡思乱想。旁人如何,与我何干?我眼里心里,都只有某个动不动就乱吃飞醋的忠忠~”
这主动的亲吻和软语像是最好的安抚剂,进忠周身那骇人的戾气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委屈。
他将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声音带着点黏糊:
“那你保证,以后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远点……尤其是那个富察傅恒!”
“好好好,我保证。”姜云舒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
“除了必要的公务,绝不与他多言半句,可好?”
进忠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搂着她的手臂却依旧不肯松开。
两人在宫墙的阴影里静静相拥了片刻,直到远处传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进忠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仔细替她整理好微乱的官袍和发髻,确认看不出任何异样后,低声道:
“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账。”
姜云舒挑眉:“算账?方才不是已经安抚过了?”
进忠凑近她耳边,嗓音低沉暧昧:
“那是利息……本金,晚上再慢慢收。”
看着他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精明冷峭的模样,眼底却燃烧着熟悉的火焰,姜云舒脸颊微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