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前,进忠早已用积分兑换了八个外貌普通的仿生人小太监,安插在御前各处不起眼的位置,替他处理杂务,传递消息。
明面上,他还收了个名叫赵岩的仿生人做徒弟,负责一些对外跑腿的活计,行事稳妥,不多言不多语,很得他信任。
次日,进忠神清气爽地去御前上值。临近午时,赵岩便提着一个多层食盒,恭敬地来到养心殿廊下寻他。
“师父,”赵岩的声音平稳无波,
“这是师娘让送来的。”
食盒打开,里面菜肴丰盛精致,让见惯了御膳的进忠都微微挑眉。
最上层是一碟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如纸,隐约透出粉嫩的虾仁,一碟烤得恰到好处的鹿肉,撒着细碎的香料,香气扑鼻。中层是一盅炖得奶白的鱼汤,旁边配着几样清爽的时蔬小炒,火候掌握得极好,翠绿欲滴。最下层甚至还有一碟外观形如花朵的枣泥山药糕。
除了进忠的这份,食盒旁边还另有两个小巧的食盒。赵岩低声道:
“师娘说,这两份是给李总管和进保公公的。”
进忠眼底泛起一丝暖意,这小丫头,倒是会替他做人情。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
“嗯,放下吧。”
赵岩将食盒放下,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进忠将属于李玉和进保的那两份让人送了过去,自己则提着那份明显更精致丰盛的食盒,走到值房角落坐下用膳。
李玉看着食盒里那份十分用心精致的菜肴,神色复杂地看了进忠一眼,终究没说什么。进保则是乐呵呵地收下,对着进忠挤了挤眼睛,低声道:
“师兄,好福气啊!”
御前当差的人精们,瞧着这连日来进忠收到的明显出自女子之手的精致吃食,以及他偶尔提及家里时,眉梢眼角那掩不住的柔和,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进忠公公这是有了对食了,而且瞧着这用心程度,怕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
只是这女子是谁,藏在何处,进忠捂得严实,无人知晓。众人也只当是哪个宫里不得脸,却又被他看上的宫女,私下里羡慕他艳福不浅,倒也没人去深究。
李玉忙完手头的事,回到值房,打开那个小巧的食盒。里面的菜肴虽不似进忠那份奢华,却看得出极为用心,一道清炖狮子头,肉糜摔打得极有弹性,汤底清澈鲜美,一碟清炒芦笋,脆嫩爽口,还有一小碗晶莹的白米饭。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味道……竟出奇的好。并非御膳房那种程式化的精致,而是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味道,每一道菜都火候得当,显然是花了十足心思的。
他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味蕾得到了满足,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看着进忠那份明显更受重视的食盒,再想起自己那份被惢心毫不留情拒绝的玉簪,一种难以言喻的烦闷和失落涌上心头。
下值时,李玉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他跟进保换了夜班,正好自己明日休沐。然后走到进忠身边,低声道:
“进忠,晚上若无事……来我房里一趟,陪师父喝两杯。”
进忠有些意外,但并未多问,只恭敬应下:
“是,师父。”
夜晚,李玉房内。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下酒菜,一壶温好的酒。师徒二人对坐,气氛有些沉闷。
几杯酒下肚,李玉的脸上染上些许红晕,他放下酒杯,目光有些游离,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
“进忠……你那个……对食……”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
“你们……处得可好?”
进忠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师父这是心有郁结,想找人倾诉,又拉不下脸面。他斟酌着词句,缓声道:
“劳师父挂心。她……性子简单,待徒弟一片真心。平日里做些吃食,缝补些衣物,虽都是小事,但徒弟心里……很知足。”
李玉听着,眼神更加黯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真心……知足……真好。”他苦笑一下,“不像有些人……心思百转千回,永远也捂不热。”
进忠知道他说的是谁,却不点破,只道:
“师父,这宫里的人,大多身不由己,各有各的难处和算计。若一味将心思放在求而不得的人或事上,不过是徒增烦恼,苦了自己。”
他拿起酒壶,替李玉斟满:
“有些人,注定是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与其执着,不如看看身边……或许,早有更值得的人在。”
李玉握着酒杯,久久不语。进忠的话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他心底那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他想起惢心一次次委婉的拒绝,想起她提起江太医时眼中不自觉流露的光彩,再对比进忠提及对食时那掩饰不住的柔和……高下立判,冷暖自知。
这一夜,李玉喝得酩酊大醉。进忠将他扶到榻上安顿好,看着师父即使在醉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暗叹,给他喂了颗解酒丹,转身出去。
进忠回到住处时,夜色已深。虽服了解酒丹,头脑清明,但身上仍沾染着未曾散尽的酒气。
他推开卧房的门,室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落地宫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贵妃榻上慵懒的身影。
姜云舒正斜倚在榻上,身上穿着一套淡粉色的丝质睡衣,衣带松松系着,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一小片莹润的肌肤。她墨黑的长发披散着,更衬得小脸莹白。此刻她手中拿着一个尚未完工的荷包,针线搁在一旁,似乎刚才正在刺绣,此刻却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朦胧的睡眼望过来,鼻尖微动,随即蹙起了秀气的眉头:
“你喝酒了?”
进忠反手关上门,走到榻边坐下,很自然地将她连人带薄毯一起揽进怀里,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放松:
“嗯,陪师父喝了点。”
姜云舒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看着他略带倦色的眉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带着些许心疼:
“怎么喝这么多?事情谈得顺利吗?”
她知道他今晚是去开解李玉了。
“还好,”
进忠捉住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想通,就看他自己了。”
他并不愿多谈李玉那些糟心事,目光落在她身旁那只完成了一半的荷包上,针脚细密,绣的是缠枝莲纹,配色雅致。
“这是……给我绣的?”他拿起那只荷包,指尖摩挲着细密的针脚,心底泛起暖意。
姜云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嗯,还没绣好呢……我手艺一般,你不许嫌弃。”
“怎么会嫌弃,”进忠低笑,将她搂得更紧些,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你绣的,我都喜欢。”
室内暖意融融,酒意混合着怀中人身上淡淡的馨香,催生出一种令人安心的慵懒。进忠闭上眼,感受着这份只属于他的温暖,白日里的算计和师父那边的烦扰,似乎都在这方小天地里被隔绝开来。有她在身旁,自己总是舒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