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之上,热浪蒸腾。流火(或者说,那个由流火异变而成的存在)停在距离我们约五十码外,他带来的另外三个扭曲身影如同护卫般拱卫在他身后——那同样是些融合了虫族甲壳、腐化血肉与邪能火焰的怪物,形态各异,但眼中都闪烁着与流火类似的、痛苦与疯狂交织的光芒。它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混乱能量场,比之前遭遇的沙行者危险得多。
我们“沙痕”小队瞬间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圣盾和碎颅顶在最前,盾牌与战斧对准来者;夜羽和追猎者的箭矢与枪口锁定目标;暗影牧师低语开始低声吟唱防护法术;德鲁伊们身体微躬,随时准备变形。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流火那燃烧着绿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另一只复眼则毫无感情地扫视着我的队友们。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如同风箱般的“嗬嗬”声,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吐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他手中的扭曲战刃微微颤动,邪能与腐化能量不稳定地跳跃着。
我示意队友们稍安勿躁,自己则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流火那复杂的视线。
“流火。”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沙漠的风声,“你还认得我吗?认得他们吗?”
流火的独眼绿火猛地跳动了一下,他脸上的肌肉(那些没有被甲壳覆盖的部分)痛苦地抽搐着。他猛地抬起那只异化的巨爪,指向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还在缓缓沉降的盆地废墟,又指向我腰间的行囊(里面装着刚获得的卷轴),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词:“……里……面……东……西……危……险……”
他还能交流!他认出了我们,并且似乎想警告我们关于石殿和黑色水晶的危险!
“我们知道。”我点头,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我们已经拿到了里面的东西,并且摧毁了那里。流火,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还好吗?”
“好……?” 流火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用巨爪重重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覆盖的甲壳发出沉闷的响声,“痛……永远……在烧……在咬……脑子……里……有声音……很多声音……”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显然,他正遭受着体内多种力量冲突和无尽低语的双重折磨。
“我们能帮你。”我坚定地说道,“跟我们回去,苏雨晴会长和联盟的研究者们正在想办法。我们刚找到了一些古老的资料,可能对你有用。”
听到“回去”和“帮你”,流火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过去的渴望,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混乱和警惕取代。他猛地后退半步,身边那三个扭曲怪物也随之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不……能……控制……它们……在找……我……也在找……你们……” 流火艰难地说道,他指向南方,安其拉的方向,“更大……的……饥饿……醒了……必须……阻止……不然……全都……吃掉……”
他在警告我们安其拉有更大的威胁,并且似乎在暗示,有某种存在(很可能是虫族或古神相关的力量)在追寻他,也在追寻我们手中的东西。
“你跟我们一起,力量更大。” 我试图劝说。
流火剧烈地摇头,动作幅度大到几乎要撕裂他颈部的甲壳连接处。“会……害死……你们……我……去找……答案……以我的……方式……”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痛苦、决绝、一丝歉意,以及某种深沉的、我无法完全理解的执念。然后,他猛地转身,发出一声短促的、仿佛命令般的低吼,带着那三个扭曲的追随者,如同一阵混乱的沙暴,向着希利苏斯更深处、更荒凉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一片沙丘之后。
我们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重逢短暂而充满冲击,流火的状态比想象的更糟,但也保留着一丝神智和明确的目标。他似乎在以自己的方式,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寻找救赎或解脱,同时也成为了一个不可预测的变数。
“我们……该怎么办?” 圣盾低声问道。
“先完成我们的任务。” 我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波澜,“带上东西,寻找安全地点。解读这些卷轴,获取我们需要的情报,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我们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在追猎者和大地之痕的引导下,我们终于在日落前,找到了一处背风的、由几块巨大风化岩构成的天然石穴,勉强可以作为临时营地。
点燃了隐秘的魔法篝火(热量和光线被法术约束在极小范围),布下简单的警戒符文后,我们终于有机会喘息和检查收获。
博伦和奥术棱镜迫不及待地开始工作。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对卷轴和金属板进行了基础的能量净化和稳定性检查,清除了表面残留的微量黑暗侵蚀。然后,借助侏儒法师精妙的奥术技巧和血精灵学者渊博的古文字知识,开始尝试破解第一份卷轴上的加密。
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充满了低声的讨论和偶尔迸发的奥术火花。我们其他人则轮流守夜和休息,恢复着白天消耗的体力和伤势。
直到后半夜,博伦才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极度兴奋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都有些颤抖:
“破译出来了!第一部分是关于……其拉虫人的社会结构与精神网络研究报告!”
我们立刻围拢过去。
根据卷轴记载,其拉虫人并非完全的无脑杀戮机器。它们拥有一个极其严密、等级分明的“蜂巢思维”社会。位于金字塔顶端的,是极少数的“脑虫”或“虫巢女王”,它们拥有较高的智慧和强大的精神力量,负责指挥和协调整个虫群。而基层的工虫、兵虫等,则完全受上层的精神网络支配,几乎没有独立意识。
“关键在于这里!”博伦指着一段用特殊墨水标注的文字,“古代的研究者发现,这种精神网络的核心频率和能量特征,与上古之神克苏恩散发的‘虚空低语’高度同源!虫群本质上是克苏恩意志在物质世界的延伸和爪牙!而那种‘纯净’的黑暗力量——就像石殿里封印的那种——被认为是克苏恩力量的‘原始模板’或‘种子’,可以用来侵蚀、转化其他生物,甚至……创造或强化新的脑虫单位!”
创造或强化脑虫?我们立刻想到了流火,想到了蛇牙!他们身上的混合腐化,是否就是被这种“原始模板”力量侵蚀的结果?流火的异变,是否意味着他正在被强行改造成某种……拥有独立意识、却又与克苏恩力量相连的“新型脑虫”或类似存在?
这个推测让人不寒而栗。
“卷轴里提到对抗方法了吗?” 我急切地问。
博伦继续解读:“有提及!研究者们尝试过多种方法干扰虫群的精神网络。最有效的一种,是利用一种名为‘心灵水晶’的稀有矿物,配合特定的圣光与奥术共振频率,可以暂时‘屏蔽’或‘干扰’小范围内虫群与上层脑虫的联系,使它们陷入混乱。但这种方法对更高阶的脑虫或直接面对克苏恩意志时效果有限。”
心灵水晶?圣光与奥术共振?这或许是我们制造更强力“驱虫装置”的关键!
“还有呢?关于那种‘原始模板’黑暗力量的净化?” 苏雨晴(通过通讯远程询问)的声音传来。
博伦翻看着金属板:“这几块板子上记载的似乎是某种……封印术式和净化仪式的残缺蓝图。看起来,古代研究者们在尝试分离、研究那种黑暗力量的同时,也设计了备用的净化方案。但关键部分……似乎缺失了,或者被故意毁掉了。不过,上面提到了几个可能存放完整蓝图或关键组件的地点……”
他指向金属板上几个模糊的、带有虫形符号的标记:“这些标记,根据我的对比,很可能指向安其拉废墟外围的几个特定区域——‘雷戈虫巢’、‘亚什虫巢’、‘佐拉虫巢’……以及,最核心的‘神庙入口’附近的‘上古圣所’。”
目标,终于清晰了!
我们不仅获得了干扰虫群的方法线索,更找到了可能解决蛇牙乃至流火问题的重要方向——那些虫巢和上古圣所中,可能存放着古代净化仪式的完整蓝图或关键组件!
“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这些地方。” 我站起身,目光扫过队员们疲惫却闪烁着希望的脸,“但我们需要更多准备。先返回营地,整合情报,制造更有效的装备,然后……再探虫巢!”
希利苏斯的黄沙之下,掩埋着绝望,也隐藏着希望。我们终于从古老的卷轴中,窥见了一丝打破僵局的曙光。
而流火那孤独而决绝的背影,也提醒着我们,这场与上古之神阴影的对抗中,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着惨烈而悲壮的抗争。
黎明前夕,我们熄灭了篝火,带着珍贵的发现和沉重的心情,再次踏上了返回“尘泥壁垒”的路途。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我们手中有了地图,心中有了方向。
真正的挑战,即将在那些以古神仆从命名的恐怖虫巢中,徐徐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