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阿基米德的棺材 (Archimedes coffin)
地点： 静谧之海边缘 时间： 遭遇生物舰队追击后 1小时
世界突然安静了。
前一秒，耳边还是狂风呼啸、锅炉轰鸣和海浪拍打船身的巨响。 下一秒，当“小猎犬号”冲过一道看不见的界线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风，消失了。 海浪，平息了。 连惯性似乎都受到了某种阻滞。
船身在冲出几百米后，缓缓停在了海面上。 这里的海水不再是紫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深灰色。水面平得像是一面巨大的水银镜子，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这就是……静谧之海？” 苏珊趴在栏杆上，声音不敢太大，仿佛怕惊醒了这片死水。 她向海里吐了一口唾沫。 唾沫落在水面上，竟然没有散开，而是像一颗玻璃珠一样滚了两圈，然后才慢慢沉下去。
“表面张力异常。” 亚瑟看了一眼仪表盘。 “这里的范德华力（分子间作用力）被强化了。水分子锁死在一起，很难产生波动。”
“坏消息是，我们的锅炉熄火了。”铁臂从动力室爬出来，满脸黑灰，“最后一具企鹅尸体烧完了。现在我们没有动力，也没有风。我们是靶子。”
“不需要动力。” 亚瑟站在船尾，看着后方那道界线。
那头巨大的抹香鲸潜艇也追进来了。 它并没有浮出水面，而是潜伏在水下二十米处。那巨大的黑色阴影在镜面般的海水下清晰可见，像是一朵缓缓飘来的乌云。
它关掉了声呐。 它也在静默潜行。 它想悄无声息地游到“小猎犬号”的正下方，然后像捕食海豹一样，从下往上发动雷霆一击。
“它来了。”铁臂握紧了喷火器，手心全是汗，“我们要怎么打？在水里我们根本打不到它！”
“谁说我们要打它？” 亚瑟从实验室里拖出了几个密封的铁桶。 那是他刚才在“化学课”上顺手做的副产品。
“我们要给它造一口棺材。”
亚瑟打开铁桶的盖子，里面装满了白色的块状固体。 电石（碳化钙，cac?）。
“阿基米德说过：浸在流体中的物体，受到竖直向上的浮力，其大小等于物体所排开的流体重量。” 亚瑟一边将电石分装进几个加重的网兜里，一边低声背诵着物理定律：
F(浮) = p(液) · g · V(排)
“潜艇之所以能悬浮，是因为它的平均密度等于海水密度。” “但是，如果我改变了海水的密度呢？”
亚瑟指了指脚下的深海： “如果这片海水，突然变成了一杯充满气泡的啤酒呢？”
“扔！” 亚瑟一声令下。
苏珊和铁臂虽然不懂，但动作极快。 几个装满电石的重网兜被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水中。 它们在重力的作用下迅速下沉，直奔那头抹香鲸潜艇的必经之路——也就是它的正下方深处。
化学反应开始。
cac? + 2h?o -＞ c?h? (乙炔气体) + ca(oh)?
在深海的高压下，电石与水剧烈反应。 海量的乙炔气体瞬间生成。 但它们没有立刻浮上来，而是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高压气团，然后瞬间崩裂。
咕噜噜噜————！！！
原本平静如镜的海面，突然沸腾了。 无数亿万个白色的气泡从深海涌了上来。 但这不仅仅是气泡。 这是一个巨大的**“气泡羽流”（bubble plume）**。
当海水里混合了大量的气体时，海水的**平均密度（$\\rho$）**会急剧下降。 从 $1.03 g\/cm^3$ 瞬间跌落到 $0.5 g\/cm^3$ 甚至更低。
正在潜行的抹香鲸潜艇突然感觉到了异样。 它的螺旋桨在空转。 更可怕的是……它原本完美的中性浮力失效了。
它感觉自己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无底洞。 周围的水托不住它了！
“嗡————？！” 深海中传来了一声惊恐的鲸鸣。
在苏珊和铁臂震撼的目光中。 那头原本气势汹汹、准备上浮攻击的巨兽，突然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抓住了脚踝，垂直向下坠落。
它拼命摆动尾鳍，但这只会加速气泡的混合，让水的密度更低。 它试图充气上浮，但气囊的充气速度根本赶不上密度的流失速度。
这就是传说中的**“百慕大三角气泡沉船”**原理。
“阿基米德的审判。” 亚瑟站在船尾，看着海面上那个巨大的、翻涌着的白色气泡旋涡。 旋涡中心，那个巨大的黑色阴影正在绝望地变小，坠入更加深邃的黑暗。
“在重力面前，众生平等。” “再见了，大块头。希望你的肺能扛得住深海的压强。”
咔嚓。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从深海传来。 那是潜艇耐压壳（或者鲸鱼的肋骨）被水压压爆的声音。
气泡慢慢散去。 海面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只有几块破碎的木板和一滩黑色的鲸油慢慢浮了上来。
“这就……赢了？” 铁臂看着亚瑟，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没有开一枪。 没有流一滴血。 只是扔了几块石头，就把一艘武装到牙齿的潜艇活埋了。
“知识。” 亚瑟拍了拍手上的石灰粉，转身走向船舱： “比火药更优雅。”
“好了，别发愣了。” “虽然干掉了追兵，但我们也麻烦了。”
亚瑟指了指依然纹丝不动的船帆。 “这里是无风带。我们的燃料也耗尽了。” “如果不像个办法动起来，我们就会像那头鲸鱼一样，困死在这片镜子里。”
亚瑟从怀里掏出那本《旧日笔记》，翻到了电化学的那一章。
“苏珊，把你那把刺剑给我。” “铁臂，去拆几块船底的铜板。”
“我们要造什么？”苏珊问。
亚瑟看着平静的海面，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既然没有风……” “我们就用海水自己推自己。”
“我们要造一台磁流体推进器（mhd drive）。”
【第二十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