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张建国直接拦住了哥嫂，他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用手帕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
他一层层揭开，露出一沓捆得像砖头一样的“大团结”。
“啪”的一声，布包被重重拍在桌上。
“二哥，嫂子，小勤，你们别操心！”
“我来之前，把H省的房子卖了，加上我这几年跑销售攒的提成，这里，有八万块钱！”
八万！
张建军和林文静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沓钱。
一九八九年，万元户都能上报纸，八万块现金堆在眼前，两口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张建国看着哥嫂被吓住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着来京市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怎么也得自己先把窝安顿好。”
他看向张勤，眼神里带着期待。
“小勤，这钱……应该够了吧？”
张勤的心沉了下去。
够？
八万块，在这个即将起飞的京城，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但她不能这么说，不能一盆冷水浇灭三叔全家的希望。
“三叔，够了。”张勤挤出一个笑，“不但够，还能买个不错的。”
“那敢情好！”李凤萍一拍大腿，激动得快跳起来了，“那咱们明天就去看房？”
“行！”张勤立刻点头，“明天我陪你们去！”
第二天一早，张勤换了身利索的便装，准备出门。
院子里，张建军正在伺候他那块宝贝青菜地，看见女儿兴冲冲的样子，却摇了摇头。
“闺女，你今天怕是白跑一趟。”
“为什么？”
“因为你买不着。”张建军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这京市的房子，跟咱们老家不一样，不是你拿着钱就能买的！”
张勤的脚步停在原地。
“现在市面上，哪有什么正经卖的商品房？”张建军解释道，“都是各个单位分的职工房！就算有人想卖，那也是私底下托人找关系，偷偷摸摸的。你这么大张旗鼓跑出去，上哪儿找去？”
还能这样？
张勤的眉头拧成一团。
她以为有钱就行，没想到在这个年代，钱还不是万能的。
找熟人？
她脑子里第一个闪过周怀瑾，第二个是李霄。
但她立刻把这两个名字划掉了。
这是家里的私事，她不想欠他们的人情。
那还能找谁？
一个名字跳进她的脑海——秦月荣。
作为组织派来的专职生活助理，这种事，应该在她的“保障范围”之内。
张勤立刻回到房间，抓起那部红色专线电话。
“秦助理，是我。”
“169号，您好。休假还习惯吗？”电话那头是秦月荣冷静的声音。
“挺好的。问你个事。”张勤直接说，“我想帮我三叔在京市买套房子，但听说现在没什么商品房，不好买。你……有没有路子？”
电话那头的秦月荣沉默了两秒。
“您想买多大的？”
“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大的是多大？”
“据我了解，目前流通的二手职工房，户型最大的是三居室，建筑面积大概在九十平米左右。”
九十平米，在这个年代绝对是豪宅了。
“那价格呢？”张勤的心提了起来，“大概多少钱一平？”
“根据地段不同，会有浮动。不过，一般成交价在一千八百元一平米左右。”秦月荣补充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下。找人谈，应该能拿到一千七百元一平的价格。”
一千七！
张勤心里快速算了一下，脸色变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秦助理。”
“这是我的职责。”
挂断电话，张勤走出房间。
客厅里，三叔一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问清楚了。”张勤坐下，声音有些沉，“现在能买到的，最大是九十平米的三居室。价格，找人能谈到一千七一平。”
“一千七……”张建国喃喃自语，手指头开始在桌上划拉。
“那……那九十平，得多少钱？”李凤萍紧张地问，声音都在抖。
张建国停下动作，抬起头，声音干涩：“十五万三千。”
十五万！
李凤萍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她死死盯着桌上那个装着八万块钱的布包，那点砸锅卖铁凑出来的底气，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
“怎么……怎么这么贵啊！”她声音发颤，眼眶红了。
“是啊！”张建国也苦笑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我在H省，一个月工资好的时候能拿三百块，已经算顶天了。这京市的房价……”
“我这工资算高的了。”张建军在旁边补了一句，“现在京市工人的平均工资，一个月也就一百九。”
一个月一百九，一套房子十五万。
不吃不喝，要整整六十七年！
客厅里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张建国抬起头，看向张勤，眼神里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