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滚停止了,但并非胜利。时间、空间、因果……所有构成现实的基本规则都凝固在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点上。星盟众人悬浮在存在与虚无之间,如同被封存在琥珀中的飞虫,保留着完整的形态与最后一缕即将消散的意识,却失去了任何行动与改变的可能。他们成了一个永恒的“瞬间”,一个逻辑上的奇点。
这片被凝固的时空,形成了一个独立于正常宇宙之外的悖论孤岛。岛屿之外,是那个被成功回滚了绝大部分的、“干净”的、没有变量V-739的宇宙,按照冰冷而完美的既定规则运行着。岛屿之内,则是回滚程序因无法处理那个“逻辑疤痕”而陷入的逻辑死循环。
陈观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绝大部分已随着回滚而消散,仅剩的一点核心执念,紧紧依附在那个由他亲手创造的逻辑疤痕之上。他不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曾经的战斗,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不甘被抹除的意志。
【错误…无法解析…无法归类…无法执行…】
源初之瞳悬浮在悖论孤岛之外,那万古不变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持续不断的、细微的闪烁。它那足以定义现实、重启纪元的庞大算力,此刻正全部用于分析那个微不足道的“逻辑疤痕”。然而,每一次分析尝试,都会导致同样的结果:承认疤痕存在,则否定回滚完美性;否认疤痕存在,则与自身感知数据冲突。它陷入了一个无解的自我指涉循环。
在这极致的寂静与停滞中,第一个异动,并非来自外部,也非来自陈观残存的意识,而是来自…星盟成员内部。
苏荷那几乎完全透明的冥河权柄,原本如同死水,此刻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并非她主动催动,而是那冥河深处,某个与“轮回”、“契约”相关的古老本质,与陈观留下的那个逻辑疤痕,产生了某种共鸣。那疤痕中,蕴含着陈观对她未说出口的情感,蕴含着星盟成员之间牢不可破的羁绊,这些在纯粹逻辑层面被视为“冗余噪声”的数据,却触动了冥河权柄最底层的、关于“联系”与“誓约”的法则。
紧接着,韩铁的修罗战体,那仅存的概念轮廓,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战体核心处,那源于最古老“战斗”概念的烙印,并非对抗外界,而是对抗着自身的“消亡”。这种纯粹的不屈意志,与逻辑疤痕中陈观那“不甘抹除”的核心执念,如同找到了同类,产生了微弱的同步。
李琰的阵盘碎片、石锋消散的算力流光、少年手中碎裂的源初密钥光子……所有星盟成员残留的痕迹,都开始与那逻辑疤痕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他们本身的力量无法对抗回滚,但他们存在的“印记”,他们与陈观、与彼此之间的“联系”,却因为回滚程序的逻辑悖论,而被意外地固化在了这个悖论孤岛之中。
他们成了这个逻辑死循环的一部分,无法被删除,也无法被激活。
与此同时,在悖论孤岛之外,那片被回滚的“干净”宇宙中,变化也在悄然发生。
没有了变量V-739的干预,青云宗的命运轨迹依照“原定剧本”运行,最终在归零者的清算下化为废墟。圣教的阴谋得逞,却又在不久后引来了更强大的归零者执剑者,被无情覆灭。逻辑核心在疯狂的低语中,被观测者永久封存。一切都沿着那条“正确”而绝望的轨迹滑行。
然而,在宇宙的某些角落,一些极其微小、本不应存在的“异常”,开始如同幽灵般浮现。
某个已被格式化的文明遗迹深处,一块残破的石碑上,莫名浮现出从未记载过的奇异纹路,那纹路隐隐构成一个模糊的、与正则符剑相似的图案。
一段在时间线中本该被彻底抹除的、关于“破壁帮”的零星传说,竟在某个边缘星域的流浪者口中,无意识地被吟唱出来。
甚至,在观测者那绝对冰冷的数据库最底层,一段关于“变量V-739威胁评估”的、本已删除的记录,其删除日志本身,出现了一个无法自洽的逻辑错误。
这些异常微乎其微,相对于整个浩瀚宇宙而言,可以忽略不计。它们没有改变任何大局,没有阻止任何悲剧的发生。但它们就像散落在沙漠中的钻石碎片,证明着某种不同于当前“现实”的可能性,曾经存在过。
这些碎片的源头,都隐隐指向那个被隔绝的悖论孤岛,指向那个逻辑的疤痕。
源初之瞳显然也监测到了这些宇宙范围内的微小异常。它的闪烁变得更加频繁,那漠然的目光中,似乎开始酝酿着某种…超越既定协议的东西。是困惑?是愤怒?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好奇?
它开始调动更多的算力,不再仅仅分析那个孤岛内的疤痕,而是开始扫描整个宇宙,试图定位并清除所有这些源于悖论的“数据污染”。
然而,这进一步的行动,却带来了更严重的后果。
当源初之瞳的力量试图深入那个被回滚的宇宙,去抹除那些“异常碎片”时,它自身的力量,与那些碎片所携带的、源于悖论孤岛的“异常属性”发生了接触。这就像试图用脏抹布去擦洗一个污点,结果导致了更大范围的污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