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沥青,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余则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冰凉,握着笔的手稳如磐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一片惊涛骇浪。每一次电台的嘶响,每一次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陆桥山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角落里时而坐下,时而站起,那双阴鸷的眼睛几乎要将余则成的背影烧穿。他手中的那张纸条,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既想立刻将其化作焚毁余则成的烈焰,又顾忌着吴敬中的态度和李涯的审视。
李涯依旧背对着众人,面朝地图,仿佛在研究着什么,但那僵直的背影透出的,是一种猎犬锁定猎物后的耐心与冰冷。他似乎在等待,等待一个确凿的信号,或者等待陆桥山率先发难。
午休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余则成的心悬在宿舍那个床板夹层上。秋掌柜收到了他的信息吗?他理解那急促而隐晦的指令了吗?他能顺利找到盛乡吗?盛乡看到那枚徽章,会相信一个陌生的“茶房”吗?他们有能力在光天化日、可能已有暗哨监视的情况下,潜入他的宿舍,处理掉那些要命的东西吗?
无数个“如果”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内心。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将唯一的绳索抛向了迷雾中的未知,是获救还是坠落,全然不由自己掌控。
【风险预警】界面依旧死寂。但这沉默比任何警报都更令人不安。系统无法预判人心的诡谲和行动的变数。
就在午休即将结束,与会代表们即将重新进入会场的前一刻,指挥中心的门被推开了。
吴敬中走了进来。
他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目光在指挥中心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余则成和陆桥山身上。
“站长!”陆桥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起身,拿着那张纸条就要上前。
吴敬中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的目光停留在余则成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则成,听说刚才外面有点小骚动?你身体不舒服?”
余则成心中凛然,知道安娜肯定已经将刚才的事情汇报了。他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惭愧:“劳站长挂心,可能是有点肠胃不适,刚才去处理了一下,现在已经好多了。外面后巷的可疑人员已经驱散,抓到的两个是受人指使扰乱视线的混混。”
他避重就轻,只提身体和外部情况,绝口不提与陆桥山的冲突和那张纸条。
吴敬中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转而看向陆桥山:“桥山,你又有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陆桥山连忙将纸条双手呈上,语气激动:“站长!您看看这个!有人举报余则成是共党潜伏分子!代号峨眉峰!证据就在他宿舍床板下面!这可不是小事啊站长!”
吴敬中接过纸条,慢条斯理地展开,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目光在吴敬中、余则成和陆桥山之间来回逡巡。
余则成感觉到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脸上保持着被诬陷的屈辱和愤懑,眼神坦然地迎向吴敬中审视的目光。
吴敬中看完,将纸条轻轻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看不出什么情绪。“则成,你怎么说?”
“站长!这是赤裸裸的诬陷!”余则成声音提高,带着被逼到绝境的激动,“我余则成对党国、对站长的忠心,天地可鉴!不知是哪个小人,在这种关键时刻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构陷于我,其目的就是为了破坏会议安保,扰乱军心!请站长明察,还则成一个清白!”
他再次将事件定性为“破坏会议”,这是目前最能引起吴敬中警惕和反感的说法。
“清白?”陆桥山冷笑一声,“是不是清白,搜一搜不就知道了?既然有人举报,证据确凿,为了证明余主任的清白,也为了消除隐患,搜查宿舍是最直接的办法!”
图穷匕见!陆桥山终于亮出了底牌!
余则成的心脏猛地收缩,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犹豫和恐惧。
“搜?”余则成猛地转向陆桥山,眼神锐利如刀,“陆桥山!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给我定罪吗?一张来路不明的破纸条,就能让你如此大动干戈?我看你不是想查清真相,你是想借机整死我!站长在此,还轮不到你滥用私刑!”
他直接撕破脸,将矛盾公开化,激烈化,试图用气势压住对方,也为可能到来的搜查结果争取一点心理缓冲——如果搜不出东西,陆桥山就是蓄意陷害;如果搜出来了……他不敢想。
“够了!”吴敬中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两人的剑拔弩张。他沉吟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余则成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
那十秒钟,对余则成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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