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宸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凛冽的寒风，吹散了书房内古籍与烟草的沉滞气息。
也彻底冻结了顾擎山脸上最后那一丝强撑的慈祥。
“死敌？”
顾擎山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沧桑道：
“厉震霆？他还没死心？”
顾君宸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他当然不死心。
我一路走到今天，脚下踩着的，是他厉家半壁江山的骸骨。
是他亲弟弟的性命，是他无数次暗杀失败的耻辱。
他日日夜夜，无不在祈祷我暴毙横死才对。”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绚烂得近乎妖异的虞美人花海。
似乎想在那片花海中看到某个身影。
“可惜，”
顾君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绝对力量。
“他没有那个本事要我的命！
我的命，硬得很。”
他的视线重新对上顾擎山，深邃的眼眸如同泛着寒光的黑曜石。
清晰地映出老人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悸。
“但是，”
顾君宸的话锋陡然一转，那平静之下骤然掀起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汹涌暗流。
“他动不了我，但他可以动我身边的人。
他可以用最肮脏、最阴毒的手段。
去折磨、去摧毁我在意的人。
就像我的母亲……”
顾君宸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中碾磨而出，带着血腥的戾气。
“他伤不了我分毫，却能让我——生不如死。”
顾擎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戎马半生，见识过无数狠角色。
但孙子此刻眼神中那份冰冷到极致、又疯狂到极致的保护欲，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
这不再是简单的儿女情长，这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所以……”
顾君宸向前一步。
周身那股无形的，足以碾碎一切阻碍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
将整个书房的空间都压缩得令人窒息。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丝一毫，都没有可能。 ”
他盯着顾擎山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我会亲手，一点一点，碾碎他所有的利刺。
拔掉他每一颗獠牙，抽干他赖以生存的根基。
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化为齑粉。
我要他跪在我脚下，尝尽他施加于他人身上千百倍的绝望和痛苦。
我要他——万劫不复！”
顾擎山被这番赤裸裸、充满血腥味的话语震得心神俱颤。
他张了张嘴，巨大的震惊和疑惑交织在一起。
最终化为一个尖锐的问题，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你如此忌惮厉震霆会发现你的软肋。
那为什么还要在慈善晚会把她带在身边？
那种场合，鱼龙混杂。
厉家的眼线必然无处不在，何必带到众目睽睽之下？
还闹得沸沸扬扬！”
顾君宸闻言，脸上非但没有被质问的恼怒。
反而勾起一抹极其冷静，甚至带着几分残酷算计的笑意。
那笑容，让顾擎山这个历经沙场的老将军都感到脊背发凉。
“爷爷！”
顾君宸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推演过千百遍的棋局。
“藏着，就真的安全吗？”
“厉震霆不是傻子。
他了解我，甚至比您想象中更了解。
知道我对您给林雅芙特权可以出入盘龙湾那般不悦，却没有出手制止吗？
那不过，就是被我默许了掩人耳目的行为罢了。
你以为林雅芙那个女人怎么消失的？
厉震霆找上了她，那个蠢货差点坏了事。
现在她只剩一口气掉着，死是必然了。”
“我的身边没有任何女人出现。
他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撕咬这个疑点。
挖地三尺也要挖出背后隐藏的秘密。
到那时，我的‘薇薇’风险只会更大，更被动。”
“慈善晚会，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视线和掌控之内。
聚光灯下，看似危险，实则所有的火力都暴露在我预设的防线之内。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叫‘请君入瓮’。”
顾擎山彻底沉默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保护。
这是一场以心爱之人作饵，以自身为棋盘的惊世豪赌！
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之上，却又精准得令人发指。
为了这个苏晚星，他竟然算计至此！
连自己都成了他宏大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书房内只剩下顾擎山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带着震惊过后的疲惫，和一闪而过的敬畏：
“你……比你老子……
不，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狠！”
顾君宸的眼底深处，那浓稠的墨色微微翻涌了一下。
像是平静海面下掠过的暗流，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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