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宏斌母亲的墓地位于半山腰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周围松柏环绕，墓碑整洁，显然时常有人打扫，顾宏斌一家到达时，墓前已经站了几个人。
为首的一位老者，年约七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式褂子，手持一根紫檀木手杖，不怒自威，正是顾老爷子顾明远。
他身旁站着一位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但神色略显油滑的中年男子，便是顾二叔顾宏伟；而顾宏伟身后是他的妻子和两子一女，此外还有几位看起来是顾宏伟姐妹的亲戚，加起来有十来人。
双方在墓前相遇，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顾宏斌脚步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走上前，微微躬身：
“爸。”
林淑仪和顾云帆等人也跟着低声问候：
“爸~爷爷~”
伊毅作为孙辈女婿，也恭敬地叫了一声：“爷爷。”
顾凝霜则只是抿了抿嘴，没出声，眼神里带着疏离和一丝厌恨，顾雪琪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一起轻声唤道：
“爷爷”
顾老爷子鼻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顾宏斌一家身上扫过，尤其在伊毅和顾雪琪身上停留了一瞬，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宏伟则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
“大哥，大嫂，你们来了。”
“嗯，来给妈扫墓。”
顾宏斌语气平淡。
尽管双方都心知肚明之前的龃龉，眼神交汇时都带着不对付，但在这庄重的墓园，周围还有不少其他正在扫墓的族人，谁也没有率先发难。
表面上的和睦，还是要维持的。
众人默契地不再多言，开始一起祭拜，清理墓碑、摆放祭品、点燃香烛、焚烧纸钱……
一系列流程在一种近乎压抑的沉默中进行着。
顾宏斌在点燃香时，低声对墓碑说了几句“妈，我们来看您了”、“家里一切都好，您放心”之类的话。
祭拜完毕，双方几乎同时松了口气，顾宏斌一家不欲多留，准备告辞离开。
“宏斌，”顾老爷子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
“一会儿到家里坐坐，一起吃个午饭，我们父子，也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顾宏斌眉头微皱，下意识就想拒绝，林淑仪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顾老爷子仿佛没看到他的迟疑，继续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车跟着我。”
说完，也不等顾宏斌回应，便在顾宏伟的搀扶下，转身率先向山下走去，他身后的那一家子人也立刻跟上。
顾宏斌脸色难看，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在人前，尤其是在母亲墓前，他实在不好直接违逆父亲，落下个不孝的名声。
顾云帆靠近两步低声问道。
“爸，怎么办？”
顾宏斌看着老爷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家人，叹了口气：
“先去看看吧，看看他到底还想说什么，光天化日，又在顾家别墅，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家人心情沉重地回到停车场，驱车跟着顾老爷子的车队，离开了祖坟陵园，驶向位于福城市区的顾家老宅别墅。
顾家老宅是一栋颇有年头的西式别墅，带着宽敞的花园，虽然不及一些新建的豪宅气派，但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世家气度。
进入别墅客厅，装饰古雅，红木家具，名家字画，显示出主家不俗的品味和财力，佣人奉上茶水后，便退了下去，客厅里只剩下顾家这两房人。
没有了外人在场，气氛反而比在墓园时更加凝滞。
顾老爷子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慢慢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在顾宏斌身上，却没有立刻提鱼竿厂的事。
“雪琪丫头恢复得不错，看来冲喜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先是看似关心地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
“宏斌啊，听说你们那个鱼竿厂，最近搞得风生水起？订单都过亿了？”
来了！
顾宏斌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
“是，托爸的福，厂子还算顺利。”
“呵呵，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顾老爷子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说起来，当年你办厂，家里也是支持了你十万块的，虽然你还了，但这份情，你总该记得。”
顾宏斌点头：“儿子的确一直铭记于心。”
“记得就好。”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伤感？
“宏伟这孩子，你也知道，能力不如你，他那纸品厂和印刷厂，规模小，效益也一般，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
顾宏伟在一旁适时地低下头，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
顾老爷子继续道：“我知道，之前我提鱼竿厂的事，你心里有疙瘩，觉得我偏心，是吧？”
他看向顾宏斌，眼神似乎带着几分愧疚。
“儿子不敢。”
顾宏斌软软地顶了一句回去。
他是不敢，是没有。
顾老爷子噎了一下，但他年纪够大脸皮够厚，又继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