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在敲门,而我在门后
我天生能看见将死之人身上的倒计时。
为此当了十年入殓师,送走无数生命。
直到新来的实习生头上显示着「00:00:03」。
我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时钟停在了最后一秒。
他诧异地看着我:「前辈?」
而我脑海中的声音在说:「绑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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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的夜班,灯光总是白得有些瘆人,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寸冰冷的金属表面和瓷砖地上,吸走了所有暖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气味,消毒水尖锐的刺激感勉强压住了若有若无的腐败甜腻,那是死亡离开时,不小心留下的尾巴。
我独自站在整备台前,台上躺着一位因车祸而身躯扭曲的老者。他头上悬浮着一串幽蓝色的数字,像是由最细微的电子尘埃汇聚而成,清晰无比——「00:00:27」。
二十六,二十五,二十四……
我天生就能看见这个。每个人,或早或晚,头顶都会出现这么一串倒计时,昭示着他们距离终点站的精确距离。小时候不懂事,指着邻居张奶奶头上的「00:05:00」问我妈,为什么张奶奶头顶有蓝数字在跳?换来一顿结实的胖揍和“不许胡说”。后来,张奶奶五分钟后就因脑溢血倒在了买菜回家的路上。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闭嘴。
选择入殓师这行,大概也是一种宿命。在这里,我不用掩饰,不用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这里的每一个人,头上的数字都指向终点,我只是那个在站台最后送他们一程的工作人员。十年了,我亲手送走的生命,比好些人一辈子认识的人都多。心,早就磨出了一层厚过棺材板的茧子。
老者的数字跳到了「00:00:03」。我停下准备工作,静静站着,微微颔首。这是我的习惯,算是无言的送别。
二,一,零。
数字归零的瞬间,老者胸腔里那口极其微弱的、维系了很久的气息,彻底断了。他周身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如同熄灭的烛火,悄然消散。我上前,开始进行遗体清洁、缝合、整理遗容。动作熟练,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精准。
刚收拾停当,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值班室的灯光漏了一些出来。组长老陈正叼着烟,眯着眼打量他面前的一个年轻人。
“小林啊,这是新来的实习生,苏晓。名牌大学应用心理学毕业的,喏,分给你带带。”老陈吐出一口烟圈,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苏晓,这是林默,我们这儿手艺最好的老师傅,跟着他好好学。”
年轻人转过身,有些拘谨地朝我鞠躬:“林老师好,我叫苏晓,以后请多指教。”
他很年轻,眉眼干净,带着刚出校园的青涩,看向我的眼神里有着恰到好处的敬畏和对新环境的好奇。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如果,忽略他头顶上那串刺目的数字的话。
「00:00:03」
鲜红的,像是用刚刚淌出的血珠描画而成,每一秒的跳动都牵扯着我的神经末梢。
三秒?
怎么可能!一个活生生站在这里的人,一个刚刚还在说话、呼吸、眼神明亮的人,只剩下三秒钟的生命?
我见过太多将死之人,倒计时长短不一,几天,几小时,几分钟。但三秒钟?这几乎意味着他下一秒就可能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横祸夺走生命。车祸?猝死?头顶灯管掉落?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血腥画面,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
「00:00:02」
那红色更盛了,几乎要灼伤我的视网膜。
苏晓似乎被我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维持着微微鞠躬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林老师?”
老陈也疑惑地看向我:“小林?”
「00:00:01」
来不及思考!几乎是生存的本能,在那最后一秒即将坍缩的瞬间,我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因为过于急促,脚步甚至有些踉跄。我伸出手,不是去接他可能递过来的手,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温热的,皮肤下能感受到年轻而有力的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急促地撞击着我的指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死死盯着他头顶,那串猩红的数字,在即将从「00:00:01」跳向「00:00:00」的刹那——
停住了。
它就那样凝固在那里,「00:00:01」,像一个坏掉的电子表屏幕,红色的光晕不再流动,数字本身也失去了那种催命般的跳动感,变成了一种死寂的、恒定不变的标识。
我大脑一片空白,攥着苏晓手腕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前……前辈?”苏晓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吃痛和巨大的惊愕,他试图稍微抽动一下手臂,却被我钳得更紧。
他没事。
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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