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湖畔的深秋，空气清冽如冰镇的香槟。远处阿尔卑斯山巅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与波光粼粼的湖面交相辉映。这座城市以其金融血脉和精密制造闻名于世，此刻，却悄然成为一场无形争夺战的中心。
叶帆下榻在湖畔一家不显山露水的精品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外就是如画的风景，但他此刻无心欣赏。赵伟已经带着初步情报在套房的小会议室里等候。
“叶总，查清楚了。”赵伟指着平板电脑上调出的资料，“严明华教授，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材料系终身教授，第三代宽禁带半导体衬底材料领域的权威。他的团队在氮化镓异质外延技术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但近期因为其华裔背景，在申请欧盟一项关键研发基金时受到了不公正的刁难，几个潜在的工业界合作伙伴也态度暧昧。‘阿尔法基金’的人上周接触过他，开出了优渥的条件，但附加了极其苛刻的技术出口和知识产权归属条款，严教授没有答应，但压力很大。”
资料上，严明华教授的照片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戴着眼镜，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学者特有的执着，也有一丝难以化解的郁结。
“他最近在为什么事烦心？”叶帆问道，目光锐利。
“他的独子，正在美国斯坦福攻读博士，研究方向是人工智能芯片架构。最近似乎卷入了一起涉及技术数据安全规范的麻烦事，虽然问题不大，但处理起来很棘手，让严教授很是分心。”赵伟补充道。
叶帆点了点头，心中了然。系统之前捕捉到的“愤懑与不甘”，根源在此。技术上的不公，家庭上的牵绊，这正是对手利用的弱点，也恰恰是他的机会。
“安排一下，我要尽快拜访严教授。”叶帆下令，“以探讨学术和产业合作为名，不要提任何投资的事情。”
“明白，我马上去联系。”
当天下午，叶帆在严明华位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附近的家中见到了这位备受压力的科学家。客厅布置得简单而充满书卷气，墙上挂着中国书法和瑞士风景油画，一种微妙的文化交融感。
严明华对叶帆的到访有些意外，但也保持着礼貌的接待。他听说过帆石资本和叶帆的名字，知道这是一家在国内风头正劲、以投资硬科技闻名的机构。
叶帆没有急于切入正题，而是以一个谦逊的后辈和求知者的身份，与严明华探讨起宽禁带半导体材料的技术前沿、产业瓶颈以及未来应用场景。他凭借系统赋予的【产业脉络洞察】和对前世技术发展趋势的记忆，提出的问题往往直指核心，见解也颇为独到，很快就引起了严明华的兴趣。
谈话从客厅转移到书房，气氛逐渐从客套变得热烈。
“……所以，叶总也认为，解决界面缺陷和应力控制，是提升氮化镓器件性能和可靠性的关键？”严明华眼中闪烁着遇到知音的光芒。
“不仅是性能和可靠性，更是决定其能否大规模商业化，真正赋能下一代能源效率和通信速度的核心。”叶帆肯定道，随即话锋微转，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可惜，这么好的技术，却因为一些非技术的原因，被困在实验室里，无法真正造福产业，实在令人遗憾。”
严明华脸上的光彩黯淡了下去，他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
叶帆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诚恳而郑重：“严教授，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并非仅仅是为了学术交流。帆石资本新成立的‘前沿科技战略投资基金’，其中一个核心投资方向，就是突破第三代半导体材料的关键瓶颈。我们寻找的，不是短期的财务回报，而是真正愿意沉下心来、解决最硬核问题的科学家和他们的技术。”
他直视着严明华的眼睛：“我们相信，技术不应该有国界，但技术的果实，应该由那些尊重它、培育它、并致力于用它创造更美好未来的人来分享。我们愿意提供充足的、不受干扰的研发资金，完整的知识产权保护，以及帆石系旗下实业板块所能提供的最好的应用场景和产业化支持。”
严明华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挣扎：“叶总，你的条件听起来很动人。但‘阿尔法基金’也找过我，他们的资金实力……”
“他们的资金，带着锁链。”叶帆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平静却带着强大的力量，“他们的目的是封锁，是遏制，是将技术和人才束缚在他们的规则之内。而我们的目的，是解放，是赋能，是让最好的技术，在最需要它的地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他顿了顿，抛出了准备好的关键筹码：“另外，我们了解到您儿子在美国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烦。帆石在美国有顶级的合作律所，在处理这类涉及技术和学术规范的事务上经验丰富。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提供一切必要的法律援助和支持，确保令郎的学业和研究不受影响。”
严明华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儿子的事情，一直是他最近最大的心病。叶帆不仅点破，还主动提出了解决方案。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和强大的资源支持能力，与“阿尔法基金”那种纯粹基于算计和压制的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
书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能听到墙上老式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严明华的目光在叶帆坦荡而坚定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似乎要穿透皮囊，看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最终，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叶总，”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沙哑，“我一生致力于科学研究，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自己的心血能够转化为推动社会进步的真实力量，而不是被锁在保险柜里，或者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甚至阻碍发展的工具。”
他站起身，向叶帆伸出手：“如果帆石真的能像您所说的那样，尊重技术，赋能产业，那么……我愿意与你们合作。”
叶帆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他用力握住严明华的手：“严教授，您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帆石，必将成为您和您的技术，最坚实的后盾！”
就在两人握手达成初步意向的瞬间，叶帆的加密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查看，直到告辞离开严明华的家，坐进等候的车里，才拿出手机。
是周敏发来的紧急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慕尼黑据点人员紧急撤离，设备正在销毁。‘阿尔法基金’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另，北极星策略基金开始大规模调动资金，目标不明。”
叶帆看着这条信息，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对手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果决。
苏黎世的棋局，他刚刚落下一子，占据了先手。
但整个欧洲的棋盘上，更多的对手，已经开始落子。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收起手机，对前排的赵伟沉声道：“通知下去，立刻调整行程。下一站，比利时，鲁汶。”
他要去会一会那个正被专利诉讼缠身、焦头烂额的研发团队。
时间，变得更加紧迫了。他必须在对手重新组织起有效的拦截网络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散落在欧洲的、蒙尘的科技明珠，一一拾起，纳入怀中。
车窗外，苏黎世湖依旧平静如镜，但叶帆知道，这平静之下，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