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雪关巨大的金属闸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那无边的黑暗与死寂，连同沙噬魔蚯那不甘的咆哮，尽数隔绝在外。要塞内部混杂着血腥、金属与灵能的气息扑面而来，竟给人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幸存的七人，包括领队玄魇和宁凡，踉跄地落在闸门后的平台上，个个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更深的疲惫与沉重所取代。一次简单的侦察任务，十余人出去，归来者竟不足一半，化神后期的沙噬魔蚯……这等损失，在黑雪关前线，似乎只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立刻有身穿制式黑袍的医修上前，面无表情地检查众人伤势，分发恢复元气和抵御暗灵侵蚀的丹药。那丹药气味辛辣，入腹后却化作一股暖流，勉强压制住体内因死气冲击而翻腾的气血。
玄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眼中的惊悸，看向身旁沉默调息的宁凡，目光极为复杂。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若非这看似只有元婴中期的青年，施展出那诡异莫测、竟能短暂镇压化神后期暗灵的灰黑石碑虚影，他们这一队人，恐怕真要全部葬身于那黑魇砂海，成为暗灵滋生的养料。
“你……伤势如何？”玄魇的声音比起出发时，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缓和。实力，在这座要塞是唯一的通行证。宁凡展现出的实力和那神秘手段，赢得了她的尊重，甚至是一丝忌惮。
宁凡缓缓睁开眼，眸中深处一丝极淡的灰芒流转，那是寂灭道念尚未完全平息的迹象。他摇了摇头，声音略显沙哑：“无妨，消耗过大，调息片刻即可。”
他的道基本就有损，方才情急之下，福至心灵般强行凝聚那“寂灭奴碑”，几乎抽干了他大半的寂灭法力，更耗去一口本命精血。此刻体内空虚之感阵阵袭来，经脉也隐隐作痛。但《森罗万象诀》自行运转，正不断吞噬着周围浓郁的天地灵气（虽混杂死气，但此功法兼容并蓄，竟能缓慢转化），补充着消耗。更重要的是，那“寂灭奴碑”的炼制法门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他的识海，一种明悟渐渐升起。
此碑，绝非寻常神通，似涉及极深的寂灭本源与御鬼驱灵之道，玄奥异常。其威力，恐怕远不止方才那仓促间的惊鸿一现。
“那就好。”玄魇点点头，不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这朝不保夕的战场上，打探他人的底牌是大忌。她转而道：“任务过程我已用玉简记录，需立刻向军情司汇报沙噬魔蚯异动之事。此次任务，你的军功我会如实上报，包括……救援之功。”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有劳。”宁凡平静回应，对此并不意外。军功，才是他留在这绞肉场的唯一目标。
很快，有执法修士前来，核实身份，记录任务生还情况，并收走了那枚记录任务影像的玉简。看到伤亡数字，那些执法修士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显然早已麻木。
宁凡与玄魇分开，独自返回甲字七号营房。
踏入营房的瞬间，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声音骤然一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之前那被宁凡一指点碎手腕，险些废掉一条手臂的刀疤化神壮汉，此刻正坐在角落，手臂上缠绕着散发着药味的绷带，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看到宁凡进来，他眼神猛地一缩，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恐惧。宁凡那寂灭一指的可怕，他体会最深，那是一种侵蚀生机、近乎道伤的可怕力量，他耗费了大量丹药和功力才勉强压制住，没有恶化。
而其他修士，目光中则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宁凡离开时是去执行危险的侦察任务，如今活着回来，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更何况，有人隐约从其他渠道听说了此次任务的凶险和巨大的伤亡，似乎正是这位新来的百夫长，在关键时刻施展了某种惊人手段，才让领队玄魇等人得以生还。
消息在这座要塞里，总是传得飞快。
宁凡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简陋石床坐下，闭目调息。他需要尽快恢复，并消化方才的领悟。
营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再无人敢大声喧哗，交流也变成了低语。实力带来的权威，在此刻显现无疑。
数日后，军功殿的评定下来。宁凡的身份令牌中，多出了一笔颇为可观的军功。侦察任务本身军功一般，但遭遇并记录化神后期暗灵情报、协助队友撤退（军功殿采用了这个相对模糊的说法，并未直接点出寂灭奴碑），尤其是“疑似干扰甚至短暂阻滞化神后期暗灵行动”，获得了额外的重大加分。
这笔军功，足以兑换数瓶对元婴修士而言极为珍贵的六转丹药，或者一件不错的极品元婴法宝。
但宁凡看着军功列表里那些动辄需要天文数字军功才能兑换的关于“彼岸花”、“轮回”、“魂宗”的零星情报，以及那遥不可及的“离开北天”的可能，心中波澜不惊。这点军功，还远远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