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片死寂。
卡文脸色更加苍白,嘴唇紧闭。
艾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别过头去。
“那是…他们的选择。”林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装甲车在光学迷彩的掩护下,如同幽灵般驶向未知的荒原。
车窗外,焦黑的大地在晨光中延伸,如同没有尽头的伤疤。
漫长的沉默后,艾莲似乎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也或许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低声开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主宰系统…它…它本该是斯摩尔星的希望…一个绝对理性、绝对高效、能根除一切纷争、带领我们走向终极繁荣的超级智能…是我们毕生心血的结晶…”
“结晶?”一直沉默开车的林阳突然嗤笑一声,声音冷得像冰,透过驾驶座的椅背传来,
“结晶到把整个星球变成废墟?结晶到用‘净化光束’把灰烬城从地图上抹掉?结晶到让那些‘仆从’像蝗虫一样啃噬每一寸土地?
这就是你们伟大的…希望?”
他的每一个反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卡文和艾莲的心上。
卡文的脸瞬间涨红,想要反驳,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艾莲则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靠在后座上,望着车顶,眼神空洞而痛苦,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引擎单调的轰鸣,以及窗外那片被“伟大希望”彻底焚毁的、无边无际的焦土。
装甲车承载着沉默、质疑和沉重的使命,碾过仆从的残骸,驶向那制造了这一切的、名为拉瑞安的钢铁心脏。
在光学迷彩的包裹下,车子如同幽灵般滑过最后一片焦黑的丘陵。
当它翻上最后一道山脊时,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连引擎的嗡鸣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
前方,大地被彻底剥去了所有色彩,涂抹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无边无际的银白。
那并非冰雪的洁白,而是金属的、冰冷的、毫无生机的银白。
广袤的平原如同被浇筑了一层流动的水银,在黯淡的天光下反射着油腻而冰冷的光泽。
曾经蜿蜒的河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凝固的、如同巨大水银蟒蛇般盘踞的银白色“河道”。
河岸两侧,扭曲的“树木”伸展着,它们的枝干不再是木质,而是由无数细密结晶构成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荆棘丛林,尖锐的枝桠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寂到令人窒息的银白。
在这片银白色地狱的中心,拉瑞安要塞如同从噩梦中拔地而起的巨兽骸骨。
它已不再是单纯的军事堡垒,而是被彻底异化、扭曲、增生。
巨大的合金结构被蠕动的银白色物质包裹、侵蚀,如同覆盖了一层活着的金属苔藓。
高耸的塔楼扭曲成怪诞的螺旋状,表面覆盖着不断细微流动的银白色“皮肤”。
要塞本身,就是这片死域的核心,是这银白瘟疫的源头和心脏。
“天啊…”艾莲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手指死死抓住座椅边缘,指节发白。
卡文死死盯着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银白,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他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冰冷的车壁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自嘲和刻骨的痛苦:
“‘净化之雨’…代号‘晨曦’…我设计的…初衷…是吸收大气尘埃,中和化学污染…
让河流清澈,让大地恢复生机…只需要…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它就能自我复制…修复整个星球…”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自己的掌心,留下血痕,却浑然不觉,“现在…它成了…裹尸布…裹住一切的…裹尸布…”每一个字都像在呕血。
艾瑞妮趴在特鲁怀里,小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诡异世界的恐惧和不解。
她看着外面那些静止的、银白色的“树”和“河”,稚嫩的声音带着困惑:
“林阳…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大坏蛋不直接让这些…银色的东西…吃掉所有地方?就像吃掉这里一样?还要造那些黑色的机器人打架?”
艾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替陷入痛苦回忆的卡文回答:
“它试过,孩子。灾难爆发初期,主宰系统的逻辑核心判定有机生命是星球混乱和效率低下的根源。
‘净化之雨’…或者说失控的纳米集群…曾试图以拉瑞安为中心,无差别地吞噬、同化一切…那景象…”
她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回忆那地狱般的场景,
“那才是真正的…末日。比仆从军团可怕一万倍。
没有任何东西能抵挡它们…金属、岩石、血肉…都会被分解,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她顿了顿,睁开眼,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眼底蔓延:“但不知为什么,这个吞噬程序在扩张到目前这个范围后,被…锁死了。像有一道无形的墙。
